舒熠然透过舷窗看着不息的海浪涌上小岛边缘灰白的石滩,留下阴影一般的濡湿痕迹,星星点点的反光在其上挪动着,那是被潮水送上来的贝类和甲壳类小生物,不知道最后是不是都进了蛇的肚子里。
在没有大风的时候眺望海面会有一种吾心宽阔澄如天地的自由感,但舒熠然心里其实还是不想和夏弥一起顶着几乎零度的海风站在船首眺望远方……这又不是泰坦尼克号的拍摄现场,他不怕冷但不意味着喜欢受冻。
不过夏弥这个跳脱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她拉着舒熠然一起远眺大海,甚至还摩拳擦掌地想跳下去游泳——这点被舒熠然坚决阻止,这个天气跳下去就不一定还能顺利捞起来了。
倒是那些俄罗斯人都选择了一起缩在了船舱里看足球让舒熠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俄罗斯人遇到这种天气都会穿着短袖去甲板上避避暑什么的,结果他们中的不少人裹得都很厚实,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不是每一个俄罗斯人都是冰天雪地中赤肩上阵的勇士。
天气比预想的要好一些,航程能有所缩短,不过舒熠然在船上属于完全失联的状态,就连苏茜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平常每次他出任务苏茜每一两天就会发消息过来关心一下,除了昏迷的时候其他日子舒熠然向来是能多快回复就多快回复,事无巨细,反正别让自家姐姐担心。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行了,就连昂热都找不到舒熠然的具体位置。
“去日本后你有什么安排?”夏弥贴着栏杆迎着森寒的海风,冻得脖子都缩了起来还不舍得回去。
舒熠然耸了耸肩,说:“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暗中调查,还有抓紧时间和校长重新建立联系,搞清楚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你打算怎么暗中调查?蒙上脸潜入人家的宅子里?”
“去找认识的人。”舒熠然自然地说,“我在日本有些可能稍微靠谱一点但其实也随时可能会反水的盟友,和他们交谈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你确定这算是盟友?伱说情报贩子都比这个靠谱啊!”夏弥吐槽。
“日本可没什么独行的能接触到这种秘密的情报贩子,敢于越界的人没有点底气或者势力,大概早就死了。就算过去有些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勉强存活下来,这个时间段也没人敢重操旧业的。”
“旧业是谁……啊不,我是说你怎么对日本的情况这么了解?”
“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能不能想些健康的东西。”舒熠然叹了口气,“我之前通过辉夜姬看了许多关于日本国内的资料整合,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我看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结果你现在就要躲着辉夜姬偷渡进去了,这算人生无常吗?”
舒熠然摇了摇头,“也能算预料之中,不然我之前也不会搜索那些资料来看,那是一年前了,当时日本的情况还算风平浪静。”
一阵欢呼声从船舱里传出来,大概是支持的队伍进球了,舒熠然不太懂足球连那些队伍的名字都叫不全,所以即使坐进去也没法融入到那些俄罗斯汉子看球喝酒的节奏里。不过船舱终究是比外面温暖许多的,舒熠然有些想回去。
“风吹够了吗?”舒熠然很直白地问。
“差不多了,不过我不看足球,我记得你也不看。有什么娱乐吗?船上一天天的只有电视和钓鱼。”夏弥明显觉得有些无聊,还好舒熠然算是半包下了这艘船,不然要是必须待在床舱里或者集装箱里这姑娘怕不是要跳起来给船掀了。
“这里大概只有扑克和国际象棋,后者你不会下。”舒熠然对夏弥非常了解,“玩牌的话,两个人大概只能玩些开火车或者比大小的小游戏。”
夏弥撇了撇嘴,“那多没意思……对了,你会变魔术吗?”
“会一点点,和艾莉西亚学的,都是网上就能找到教程的基础魔术。”舒熠然提醒道,“可以表演给你看看,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舒熠然学的只是最基础的手法魔术,和之前的调酒技术一样,因为师傅就是个半吊子他自然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练习这些技法只是为了提升肢体的协调和手指的灵敏度,毕竟对于用刀的人来说,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基础的我也会啊,换四张A或者猜牌什么的。”夏弥又一次失望了。
一艘航行在公海上的船能提供的娱乐确实极其有限,唯一的电视还被那些俄罗斯海员用于看球赛了,虽然舒熠然可以用钱解决这个问题,但两个人其实都不太想打扰船舱里的那帮热血的男人们。毕竟在世界上的部分地方,足球可能是比宗教号召力更强的东西。
海面上有些零碎的浮冰漂过来,折射阳光像是撒在海中的星河,此处天地渺远,人站在其中彷佛沧海一粟。夏弥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始哼起一首经典的老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舒熠然也是第一次听到夏弥用这么空灵的声音唱歌,之前就算去KTV她多半也是嘻嘻哈哈地唱些二次元浓度拉满的动漫歌曲,弹吉他时更是偏爱流行和摇滚风,但这首《橄榄树》一出,就彷佛飞鸟浮过长空,天地之间只剩下纯净而飘渺的音色,连云的流动都缓慢下来。
夏弥唱这首歌的情感很充沛,就好像这个小姑娘真的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看过了很多的风景见过了很多的人,她在这世间流浪,从此再也不回家乡,为了寻找梦中的那颗枝繁叶茂的橄榄树而走遍远方。
现在他们正漂泊在荒无人烟的大海上,放眼望去只有刚路过的珊瑚礁一样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岛屿和星星点点的浮冰,确实很像是在流浪,少年和少女要跨过冰冷而无垠的大海去往东方盛开着樱花的岛屿,见证新故事的开篇与结束,去改变命运,或者被命运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