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舒熠然还未返回,三个人里现在最清楚状况胆子也最大的平野花偷偷趴在窗边看着街上的景象,武士们开始在附近的街道上集合,但只要人数超过某个范畴后所有武士就会立刻小跑着离开,这样的景象一直重复着,像是在排练某种舞台剧。
在又一次武士们都离开后,街道上响起了悠扬的钟声,像是潮水,舒缓而久久不息,平野花好奇地看过去,看到钟声中长街尽头升起了雾气,雾气里走出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像是神社迎神活动的游行,他们举着旗子拿着礼器,穿着与神道教有关的服饰。
那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屋子正外围的街上,平野花看清了队伍的全貌,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慢慢地坐下,无意识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不能再看了,那不是人类或者普通的混血种能看的东西,平野花的脑海里依然是刚刚的画面,让她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举旗官脖子之上空空如也,他扬着还在往下滴血的祭旗,跳着和酒鬼差不多的混乱舞蹈,但却始终保持着前进。
几名盛装的巫女抬着奉神的祭台,祭台上是歌唱着圣歌的头颅们,他们带着幸福的神色,以最荒诞的姿态悼念着京都至高无上的神明。巫女们的眼睛带着像是萤火般的微弱金光,她们的脸上用红色和白色绘成妖异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巫女服下的身体上。
乐师们跟在巫女的后面,制造着动静,他们的乐器上浮现出痛苦的人面,其他地方则是密密麻麻的鳞片,那些人面也带着黄金瞳,平野花分不清那些乐声究竟是乐器所发还是那些人面痛苦的嘶吼,只看见那些乐师身上残破不堪,有些身体部位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后面还有更盛大的队伍,和抬着神像的力士们,但平野花不敢再看了,舒熠然不在,她有种预感,再看下去的话,可能就会有东西看到她了。
这些彷佛存在于鬼故事里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成熟的混血种其实只相信所有超凡力量的来源都是龙族,但今晚的景象实在是太冲击平野花的世界观了。
随着队伍的走过,一股奇异的香味逐渐在四周传开,黑川茜和小野青子看到平野花的反应后也都在房间里缩了起来,完全不敢往外看,只是那香味越来越浓,简直像是周围有香水打碎了一样。
屋内三个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面色有些潮红,倒不是什么特殊的生理反应,而是龙血正在自主活化,她们对视间发现彼此的黄金瞳都已经不受控制的亮起,血压和体温都有所升高。
黑川茜的目光看向了墙外,她的血系结罗自然触发了,然而墙外的并不是一根有一根的红线,而是一层血雾,无数扭曲的红色的像是触手一样的雾的延伸蔓延到血系结罗的视界里,与她自己心脏蔓延出的红线连接在一起。黑川茜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她似乎感觉到了,那本来只属于血系结罗的视界里,那片鲜红的血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反过来看到了她。
等到队伍终于走过去之后,平野花才得以松了口气,她的龙血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她回头看看另一边的小野青子,已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一副不想面对现实的模样。
她下意识看向房间内的一个角落,那里空空如也。但这是很正常的事,上杉老师还没有返回,房间里本该就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对,自己会突然留意一下那个角落才显得更奇怪。
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吗?平野花在心里反问自己。
平野花深呼吸几次,拉开自己左手的衣袖,手臂上用不易被洗掉的颜料写着四个姓氏的缩写。那么房间里原本该有三个人,这是很容易得到的结论,自从知道连记忆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之后,平野花就特别在意这些记忆覆盖一类的问题,她在自己身上写出了一些比较关键的提示信息,比如左手的四个缩写,还有右臂上简短的一句话——相信老师。
那么根据缩写来看,那个名为黑川的人去了哪里?他或者她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人吗?
平野花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这个地方的危机远超了她的想象,她拿起笔在黑川的姓氏缩写旁边画了一个三角形,代表着失踪,又写下了1.4的数字,1代表来这里的第一天,4代表一天中的最后一段时刻,她把一天分为了四个部分来表示,每天日出就是新的一天开始。
写完之后平野花拿起笔,在白色的墙上留下了一段英语,关于刚刚路过的那支队伍的描述和关于姓黑川的人的失踪的猜测,这是留给她所认定的上杉老师也就是舒熠然的,既然黑川会无缘无故的失踪,那她和小野青子其实也有遭遇不测的可能性,那么至少,要让赶回来的老师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所以写英语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按道理说,这个年代的京都应该没有人会英语才对,不怕被无魂者们看见。
平野花已经做到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这时候她注意到小野青子还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这个怕鬼的孩子肯定吓坏了。平野花想要安慰她一下,主动靠了过去,怕吓到青子都是先轻声喊青子的名字才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没事的,老师很快就会回来了。”平野花柔声安慰着,像是温柔的姐姐一样,“我会一直陪着青子的。”
小野青子终于愿意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她的面颊发红,汗水不断落下,沾湿了发梢,瞳孔中彷佛燃烧着金色的鬼火,她不断地轻喘着,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小花……”小野青子的鼻息打在平野花的面颊上,热力十足,“我好热,好像周围着火了一样……好多人……他们都在火里……”
“灵视么?”平野花吃了一惊,不过仔细想想小野青子的血统之前确实没有觉醒,刚才的队伍里的香气能激活平野花自己的龙血,那帮青子觉醒血统完成灵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是舒熠然在这里大概就会觉得很不正常了,按照阿娜特的说法,黑川茜、平野花和小野青子归根结底都是原本的小野青子一个灵魂分开来的产物,一个分魂此刻才完成觉醒和灵视实在是太过于违背常理了,总不能小野青子连灵魂都是完全独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