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会即将开始。”巫女短暂地开门提示了一下,“请做好准备。”
舒熠然和诺诺其实都有些迷惑,因为房间是全封闭的,拍卖会到底要怎么举行?靠吼来和外面的人交流吗?
异常的思维像是种子,悄悄从人的内心最深处混沌一片的记忆中开始生根发芽,它微弱而坚韧,从常识和认知中钻开一道裂缝,并不断地生长。
舒熠然最开始没有发现问题,直到他看见视野内的一切东西都从下而上蔓延出红色的丝线,像是被显露出来的血管,这些血管宛如滤镜一样从墙上生长到桌子上,甚至是其他人的身上,他移动着自己的视线,那些丝线也随之移动。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的手掌上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些丝线,像是直接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精神侵蚀。”诺诺此时按住他的肩膀说,“我之前中过招,不过当时不严重,休息了一天就好了。”
“现在呢?”
“没有了不适的感觉,那一次我会觉得眩晕恶心,理智减弱,这一次只是纯粹的看东西开始自带背景了。”诺诺说,“但是温水煮青蛙有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我完全不知道这种精神侵蚀从何而来。”
“这个房间。”舒熠然倒是猜了出来,但他来不及离开了,“一个个全封闭的房间怎么进行统一拍卖?这里又没有屏幕,那么他们把客人引导进房间的目的就是精神侵蚀,拍卖会并不在实际的平安神宫中召开!”
他看见那些丝线越来越多,有些丝线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像是红色的触手一样的东西,它们越蔓延,被遮挡的视野也就越多,舒熠然渐渐开始无法关注到其他的东西了,他的注意力正在被牵扯,无尽遥远处响起了圣歌,某种模糊的形象似乎要在脑海中成型。
舒熠然看到了巨大的、笼罩一方天穹的树,树枝末端叶片都堪比半个人的大小,无数碧绿色的藤蔓从叶片的缝隙中垂落下来,像是倒垂的海,上面点缀着黄色和紫色的花,彷佛海里倒映的星辰。许多的宗教原型中都有类似的形象,通天彻地的世界之树或者生命之树,象征着文明的原初与一切的开端。
树下是一望无际的青色草地,点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蝴蝶在草丛上飞上飞下,草叶间的露水反射出微弱的彩虹。
“你好。”有人说话,声音像是风一样悠扬,舒熠然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握,出现在了这个悠扬的梦境中。
“这里的景象来自于你的潜意识。”那个声音继续说,“你的梦境很美。”
舒熠然转过头来,他看到了身穿白衣的少年,看上去很年轻,五官原本很柔和,但他的瞳孔中彷佛流动着熔岩,于是带上了君王般的威严。
“康斯坦丁?”舒熠然一惊,随后就意识到了,“不,伱不是他。”
“我不认识什么康斯坦丁,不过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少年摇了摇头,“我的容貌,是这座城市的记忆最早记录下来的样子。”
“你就是初代的神?”舒熠然深吸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或者是疯了。”
“神确实死了,而且死之前就疯了。”少年目光清澈,“我只是一道神留在梦里的影子,存在于城市的记忆刚开始的那几年。”
“拍卖会在这里举办?”舒熠然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其他的人。
“不,这里只是路上,每个人都会穿过自己的潜意识,从虚无中找到真实。”少年说,“我留住了你,否则这些景象对你们来说本该只是昙花一现。”
“为什么?”
“只是好奇,我能接触到的东西并不多,当年我见过最特殊的人,是一个误入城市记忆之中却几乎改变了这里的人,她叫陈罄月,她也同样在这里留下了一道影子,所以我暂时留住了你。”
舒熠然想了想,“那位神使小姐告诉你的?”
“我只是偶尔能看见她,她并不知道我。”少年否认,“我和她都不是自由的,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舒熠然问。
“陈罄月留下的影子,想要终结这个记忆的世界,我也想这么做。但是她对这里不太了解,只是告诉了你们阵眼的存在,但是阵眼是什么,以及这个拍卖会的主体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可我对这些很清楚。”少年说,“我留住你,是因为我可以告诉你这里的一切,而你自然也会按照和她约好的,结束这可悲的轮回。”
“你们都很讨厌这里吗?”
“当然,这里是一成不变的地方,荒谬至此混乱至此,那些绝望的情绪迟早有一天会从深渊中溢出来,将我们沾染成恶鬼的样子。如你所知,连神都疯了,我这个曾经留下的影子也快了。”少年说,“在疯掉沦落为混乱的记忆怪物之前,我宁愿这个轮回彻底被结束,让我们这些记忆的残影得享安息。”
“我大概了解了。那么进入正题,阵眼是什么?”
“你知道普罗米修斯吗?”少年娓娓道来,“传说中他是盗取火种的神灵,由神而人带来了希望,人类的文明由此开始迅速发展。这里的阵眼,那个你所说的康斯坦丁设立在真实京都中的核心,就来源于普罗米修斯的神话原型——那是容纳着祂的血和骨的炼金器具,以许多珍贵的死亡的金属铸就,那些血和骨或许已经早就丧失了活性和力量,但它却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即一切的开端,自那样东西的存在,现实中的京都像是真的开始了一样,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意识,意识分离出来就是所谓的神。”
“你怎么知道那是普罗米修斯的血和骨?”
“你只要看到那个东西,你就能本能地感觉到聚集在上面的愿力,那是文明中的知情者对于曾经文明的开创者的感念。我们称其为普罗米修斯,是因为只有具有那样功绩的存在才能获得那么浓烈的感念,祂就是文明的开拓者,而不是因为对方真的叫普罗米修斯。”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