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开拓者吗？”舒熠然重复了一遍，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找上他了……命运一样不可捉摸又无法逃避的东西。
“这次的拍卖会，阵眼便是最后的拍品。”少年补充说，“有人下了很大一盘棋，我看不见他，只是从侧面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存在，他们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比如我们。”舒熠然说。
“是的，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们把你们送进来，这个城市的记忆漩涡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几百年来，许多无辜者都被波及过，他们迷失在记忆的碎片里，在现实中被人遗忘，或者是被判定为失踪。”少年的黄金瞳并不慑人，“结束这个轮回，即是让我这样的影子不至于留在这混乱的记忆中纸直至疯狂，也可以避免更多受害者的出现。”
“这么说来幕后的人还做了件好事。”舒熠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完全没有认可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推动这些事的人要干什么，但是付出了这么多，总要是索求回报的。”少年告诫道。
“或许是冲着阵眼来的。”舒熠然猜测。
“应该不是，因为阵眼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少年摇头，“准确地说，这次拍卖会的主题，就是神，他死了，但在记忆中还活着，还具有力量和价值，于是有关的一切都成为了商品。那些空洞的巫女和神官是无法理解这一切的，无法理解……他们即将要把自己的主售卖出去。”
“真是讽刺啊。”
“世界上讽刺的东西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之一。”少年回应道，“我看了许许多多的记忆，那些记忆中真正蕴含了人生百态。”
舒熠然随手抓住垂下来的一条较细的藤蔓，触感无比真实，甚至稍稍用力还能挤出淡淡的青色汁液，“我记得那个巫女说这里的货币也是记忆。”
“是的，这里的竞价形式也是如此，你从这里的潜意识过后，每个房间的人会重新在这个梦里汇合，每向前走一步都会消耗至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记忆里获得的记忆和感情，人越多消耗越大，一直到它消失殆尽，你也就停在了那里，伱想要去触碰更重要的东西，你就要走的更远，失去的也就越多。”少年说，“不过对某些人来说，遗忘或许是件好事情，它可以让那些人从窒息而黑暗的记忆中脱离开来，这是莫大的幸运。”
“对普通人来说，无知就是最大的幸运么。”舒熠然轻声说。
少年话锋一转，“你是陈罄月的孩子，当年我以为陈罄月是最有可能结束这一切的人，但她离开的太早了，早到来不及去接触阵眼，如今你来了，我把希望都赌在你的身上。我很累了，神是疯的，我也快疯了，过不了多少年，那些疯狂会把普通的记忆碎片都染成黑色，看似还正常的属于陈罄月的影子也迟早会变成真正的神使。”
舒熠然从中听出了提醒的意思，少年大概是看到了他和神使小姐的相处，害怕他关键时心软。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特意为此作出回应。
“我把一部分的记忆印记送你。”少年走到舒熠然的身旁，“这样的记忆印记是很虚浮的，几乎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去情绪价值，但胜在数量足够多，应该能帮你抵消相当一部分的消耗，我希望你能走到最后去，甚至是带走不止一样的物品，至少包括阵眼和神的存在性，这两个东西被带走了，这个记忆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神的存在性？”舒熠然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城市的意识汇总诞生了初代的神，它的存在性就是城市的记忆被铭刻的实体化象征，那东西有些抽象，但在这个世界里，它却是拥有着可被夺取的实体的。那东西对你而言是有用的，我记得你的身旁曾有几个女孩，她们介于真实的灵魂和城市记忆的聚合体之间。”
舒熠然点了点头，小野青子、平野花和黑川茜，这三个人的灵魂主体都来自于真正的小野青子，三个人的本源都是不完整的，是分裂的灵魂与这里的部分记忆融合的结果，她们的存在只在这片记忆的世界里才有意义。
“就算这里崩塌，她们三个因为灵魂不全只会全部死去，没有重新聚合成原来那个人的可能性。”少年说，“但是神的存在性是这片世界里最顽固的存在性，那东西的存在能让你把她们救下来，虽然她们再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但至少现在的三个人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有机会？”舒熠然对这种摸棱两可的词很敏感。
“只是有机会，灵魂的残缺是注定的，在记忆世界崩溃时，她们只会有一份完整的属于真正自己的记忆，也就是原来那个人的记忆。”少年叹了口气，“那份记忆只能保证一个人存活，另外两个人要活下来，必须找到能暂时维系住自己残缺灵魂的锚点，空荡荡的心会带给她们极大的危机，度过那一劫才能暂时活下来。之后她们还得想办法去创造新的回忆，保证自己的存在性，否则她们随时可能会如水中花镜中月一般消散……毕竟连身体都只是精神元素的聚合，想要在物质世界里完全稳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们不是白王。”
“精神元素转化为物质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样的？”舒熠然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大概就是先转化为其他的元素，再组成物质。”少年说，“毕竟精神元素的表现形式，其实是由驱使它们的人决定的，如果你拥有足够的掌控力，让精神元素呈现出和火元素一样的温度、热量乃至于视觉效果、元素反应，那它和火元素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猜测，这大概就是精神元素干涉现实的过程了，你首先需要让其呈现的效果和真实的元素构成的物质一模一样，至少在对外效果上一样。”
“也就是说，让它对外的信息和实体一致。”舒熠然用自己的方式去概括这句话，他对于理科也就是略懂的水平。
“可以这么说，用精神元素创造物质，就是赋予能认知到它的人信息，如果一团精神元素对观测者来说，它拥有一个合适的自洽的信息概念，它就是存在的可利用的。比如说如果它对观测者而言具有椅子的质量、椅子所占据的空间体积、椅子的自身重力、椅子的温度等等，那这原本虚幻的精神元素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真正的椅子。”少年解释道，“对于生命而言，存在性除了要观测者的客观信息，还需要自身确认的主观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们三个想要都活下来只是有机会，因为没有完整的灵魂意外着她们的过去遥遥欲坠，神的存在性能保持一定程度上她们的客观存在，可她们残缺灵魂里是否能认定自己的主观存在还是很难，这需要锚点和过去的双重支撑。”
“我了解了，多谢。”舒熠然客气地说。
“那就准备出发吧。”少年点了点点头，他真的和康斯坦丁很像，舒熠然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巨大的树微微摇动起来，震撼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