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到的不是街景，而是无数重叠着的凌乱一片的废墟，像是被打散了又堆积在一起的积木碎片，残破的鸟居屹立在街道的尽头，地上全是沾满了血迹的布料和碎石。
面对这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路明非竟然觉得很有些习惯了，他试着往前走，却感觉到到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悬在面前。这就是路鸣泽所说的拍卖会上要消耗的记忆么？
“Shomethemoney。”
路明非对着空气念出了这个秘籍，无数纷繁的像是没有解压的文件似的图片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路明非试着往前迈步，发现这些混乱的记忆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路鸣泽给的记忆代币确实发挥了作用。
说起来小魔鬼对他确实不错，除了想骗他交易之外其他的需求几乎都是宾至如归，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烂命一条何德何能会被小魔鬼看上。
舒熠然对自己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好似他知道小魔鬼的存在似的，路明非现在自己会的就只有一个不要死，时灵时不灵的，上次买回来的兔子都没救活，做成了水煮兔，还煮老了。
越往前方走，四周的景象就越混乱，路明非看见了载歌载舞的人们，还有和人群混在一起的纸人们，他们的表情极度欢愉，但瞳孔枯槁如朽木。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些人踩在几乎与木屐持平的血泊中，每一个举动都带起猩红的波浪，随着路明非往前走，人们变得越来越矮，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身高减少，而是那些人的双腿开始在血水中融化。
他们依然欢笑着歌舞着，像是不知疲倦的演员，他们的眼窝中只剩下燃烧后的碳球，全身上下都带着密密麻麻的伤痕，蛆虫从伤口中爬出来啃噬着附近的皮肉组织。
越往前走，附近的景象就越无法理喻，路明非能看见那像是要从雾里蔓延出来的黑色条纹，它们带着近乎实质的扭曲和恶意，密密麻麻地要把这条街道缠绕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代币被消耗的更快了，路明非很怀疑要是没有外挂有几个人能走到这里来，那些黑色的条纹越来越多，像是二维世界留在三维世界的阴影。最后这些条纹几乎铺天盖地，路明非也即将走到街道的尽头。
路明非看见了那几乎能让普通人陷入疯狂的一幕，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巨大的黑红色的血泊中延伸出来，像是有生命一样挥舞在空气中，那血泊源于一具巨大的尸体，一具连路明非都看不清它原本样子的尸体。
只要把目光放在尸体上，简直就像是直面着万花筒，一会儿看到的是覆盖着赤色毛发的巨大狐狸，一会儿看的是满身皱纹的老妪，一会儿有看到的是赤着上身的魁梧男子……无数种形象在这具尸体上堆叠起来，连路明非都觉得一阵眩晕。
这里的精神侵蚀极其浓郁，无时无刻不在破坏着人的理智，动摇着人的身心，路明非有种预感，如果在这里被那些异常扭曲了认知的话，可能连自己现实中的身体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以精神元素直接影响一切，这就是所谓的“神”，祂已经死了，但是影响还在。
祂不是龙族，但世界上并没有太多能超过祂的龙，人类的思潮缔造了新的生物，它如果能跨越那些思想的枷锁，或许能如长白山的龙祖一样，被载入秘党的史册，有机会踏入究极的领域。
可惜祂没有做到，祈愿让祂疯了，然后死了，而祂的影响依然存在，自祂以后城市的灵再没有了什么力量，几乎是被动的随着时代变化生成又消散，就好比麻原美里的老师一样。
这是一具尸体，却也是许多扭曲的源头，路明非站在祂的面前与其对视就相当于直面神性，他觉得有点恶心和眩晕，但仅此而已。
路明非继续向前，街道尽头处的尸体离他似乎越来越近，更多的石板和土路从脚下出现，仿佛祖玛里不断涌出来的小球，路明非就是在踏着这些球逆向冲出去。
许许多多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喧闹着纠缠着，要把世界都给掀翻一样，无数种不同的情绪混合在无尽的声浪里，折磨着人的心智。
这就是汹涌如潮的神性，神性由无数人的人性组合在一起构成，却成为了离人性最远的东西。
到了这一步，那些路鸣泽准备的记忆代币几乎是燃烧一样地消耗着，路明非却依然觉得有些寸步难行。如果说这就是拍卖会的最后一段竞拍之路，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穿过那神尸散发出来的神性的海洋？
“NoBodyLikesMe！”路明非死马当活马医，再度念出了这些日子里无数次帮过他的这个秘籍。
于是，那些混杂着无数人性的神性，竟然瞬间从他身前分裂开来，就和这个秘籍的本意一样，没有人喜欢路明非，包括这些混沌的由无数人的意识结合的浪潮。
路鸣泽给的东西果然都是有大用的，路明非松了口气，虽然那个小魔鬼似乎无时无刻不盘算着把路明非送到boss的眼前，但面对小怪的时候也保持着相当的慷慨，友情赠送的都是通关的必须道具。
只是神性浪潮的余波是拦不住路明非的，他几步走过了看似无尽的街道，走到了那庞大如小山的神尸下方，神尸的模样还在不断地扭曲和改变，祂的血从都带着无与伦比的煞气。
那些从神血中诞生的黑色的纹路舞动起来，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它们每一道都无比的深邃，仿佛空间的裂纹，却不敢临近路明非的身周，如野狐畏惧于狮虎的威严。
路明非顶着那让他微微有些眩晕的精神侵蚀，将手放在了神尸上。
下一刻，神尸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从他面前消失了，路明非却没有抓个空，他握住了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像是某种精致的权杖的顶部，明明外壳是不透明的鹦鹉螺一样的漩涡状，但路明非似乎能感知到里面流动着的血，还混合着骨髓一样的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