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过去？”楚子航看着前方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魂体，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刀怕是有些无力。
那些游魂连形体都是不固定的，它们只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影子，只有在尼伯龙根这样的死人之国里才能干涉现实。楚子航盯着其中一个影子看，有时看着像是耄耋的老人，不一会又逐渐变得像是妩媚的游女。
“它们不是什么死去的人的灵魂，只是一些情绪的聚合，在精神元素的作用下有了个类似人的样子。”伊织看出了他的疑惑，“这也不是百鬼夜行的场面，只是根之坚国里留下的残渣，其中根本没有一点称得上真正的灵魂的东西。”
“它们有战斗力吗？”
“有，比普通人强，但拦不住我们。”伊织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东西的虚实，她拿出了那柄弓，“跟着我走就好了。”
伊织走到游魂们的边缘上，将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开始拉弦，这柄弓的材质实际上是某种被杀死后重炼的白金，其中蕴含着第二代八岐大蛇的尾骨——也就是传说中的“天丛云”的一部分，当弓弦被拉开后，周围的风都在一刹那静止下来。
这根弓弦似乎也有问题。楚子航心里刚涌起这样的想法，伊织就松开了指尖，箭矢破空竟然是寂静无声的，但那些没有神智的游魂却如逢大难一样开始逃离，被洞穿者则立刻开始虚化和消失，最后那些游魂们在平原上让出了一条几十米宽的通道，遥远的通道尽头钉着刚才的箭羽。
“它们很怕你射出去的箭？”楚子航问。
“上面沾染着八岐大蛇的气息，而且光从威力来说……这一箭楚君你应该挡不下来。”伊织放下大弓，“从小到大能接住这一箭的只有兄长大人了，而且他接下来也要付出代价，这柄弓是神社里最宝贵的炼金产物之一了。”
“弓弦是用什么做的？”
“欸？弓弦的话，是一位次代种的筋，原本很长也很粗，慢慢烧成这个样子的。”伊织说的话让楚子航大吃一惊，“以前先祖还在福岛那边的时候，当地的民众曾经短暂地供奉过那位次代种。”
“然后你们把它杀了？”
“没错。”伊织说，“当时供奉它的是当地的民众，又不是我芦名家的人。”
两个人沿着游魂分开的通道往里走，伊织的手里还拿着那柄弓，于是游魂们躲得更远了，它们只是影子，却依然会忌惮于八岐大蛇身上的气息。
利用这样的开路方式，两人很顺利地就到达了城墙之前，这座古城有着极为高耸的城墙，至少有六七十米高，人类历史上的古城从未有过这样庞大的城防，站在下面会感觉自己站在山崖的面前。
但是这座巨大的古城，竟然没有城门。
“怎么进去？”楚子航仰望了一下山一样的城楼，觉得爬上去有些不切实际。
“夜之食原的城墙，应该用的是类似活灵的机关。”伊织沿着城墙行走，但是却发现这黑色的墙面如同铁铸光滑一片，“唯一的问题是我没找到活灵在哪里。”
此时后方的游魂们骚动起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着一旁躲避，像是大地的尽头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很快伊织察觉到了那躁动至极的精神元素，好像其中蕴含了成千上万人强烈的情绪，让所有的游魂们如遇天灾。
楚子航抽出村雨摆好了迎敌的架势，不管来者是谁，那种喧天的声势都预示了对方的强大。
“这是……神性吗？”伊织皱着眉头。
游魂逃离的烟尘中，一个托着香炉的女孩子走在最前面，楚子航愣了一下暂且竟然把刀垂了下去，因为女孩子的身后跟着舒熠然，两人竟然在这个尼伯龙根中重逢了。
“伱竟然在这里？之前我还想在东京找你来着。”舒熠然也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伊织，竟然有种背后发寒的感觉，这个女生似乎很不简单。
楚子航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他伸出手和舒熠然碰了下拳，他们都认出了彼此身上的刀，这样再假冒的概率就很低了。两人一起在白山的任务中和几乎是初代种的混血君主拼过命，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非比寻常。
“这里找不到路进去。”楚子航开门见山，根本没有过多的寒暄，他总是直来直往的一个人。
“因为你没有钥匙，就算你从上方飞进去，也到不了真正的月读之城。”小野青子边说边把香炉放回自己的包里，“我也没有，不过我想这里都被打开了，总该有个拥有钥匙的人会来。”
“我有。”舒熠然说。
他拔出了开门，任由黑色的煞气四溢，他拿出一根水晶一样的紫色管子，在刀锋上磕碎，里面红黑色的血流在刀锋上，升起红色的烟。这是绘梨衣的血，属于真正的月读命，只有这样的血才能打开这座被封闭的古城。
舒熠然挥刀在城墙上画出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圆形，但是红黑色的烟气却停留在了城墙上，然后迅速向周围蔓延，这座被层层加密的古城就是苏醒了过来，微微地震动着，连天空中都出现了红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枷锁一样镇压着这方天地，此刻却彷佛阳光下的冰雪快速消融。
“开门原来在你手里。”伊织轻声自语，她盯着舒熠然手中的刀，目光带着些许的复杂。
芦名家曾经保管着这把刀，只是历史无常，那么多年的岁月，芦名家也丢掉了很多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上一刻城墙还浑然一体，这一刻一扇门却突兀地出现在了城墙上，它缓缓自动开启，发出巨大的噪音，浅黑色的雾从城中吹出来，像是黄泉的鬼气。
开门打开的是鬼门，这座曾经属于月读大神的城市，只剩下了满地的死气。踏入鬼门者即是走入了冥府，这里只会比外面无数的游魂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