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井内只剩下了雨声,似乎再无活着的东西,一切都走到了尽头,唯有死神永恒。
有很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从铁梯上慢慢登上红井上方的平台,那是浑身浴血的女孩,她看起来那么疲惫,一条腿的弯曲有些不自然,这导致她走路的动作变形。她手里提着一颗人头,不断往下滴血。
女孩一瘸一拐的走上平台,看着这里的一片狼藉,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起,那里是彷佛互相拥抱又像是互相亲吻的少年与少女,他们跪坐在地上,完全看不出呼吸带来的起伏。
就像是雕像,又像是墓碑。
“喂,别开这种玩笑。”女孩有些难以置信,她扔掉人头给了自己一巴掌,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是面前的场景依然不变,只有雨声连绵不绝。
女孩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露出那对暗红色的瞳孔来,正是诺诺,她一个人竟然从外面的包围圈里杀了进来,那可是几十个几乎堪比A级的鬼布下的天罗地网,只是拦不住拥有未来视的人。
“夏弥学妹?舒熠然?舒熠然?”诺诺想推一下少年,但又害怕他会就此坍塌下去,古灵精怪的小巫女此刻的心情却兵荒马乱,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指悬在空中不断地颤抖着。
此时红井的升降平台被启动了,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彼此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礴,六个人从升降平台上升上了来,他们一模一样,带着惨白色的公卿面具,面具下是用铁水染黑的牙齿。
王将,而且是六个一样的王将,如果源稚女醒着大概就能明白这个杀不死的恶鬼究竟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因为王将本来就不止一个!
诺诺缓缓站起身来,一团乱麻的心绪暂时有了一个可以释放的地方,“你是来找死的吗?”
“不不不,陈家的小姐,我是来收获我的成果的。”最当先的老人说,他摘下自己的面具行了个礼,露出那张让无数人万分熟悉的脸。他喜不自胜,虽然波折那么多,甚至还有龙王的参与,但是最终只有他笑到了最后。
橘政宗。
蛇岐八家的上一任大家长和猛鬼众的领袖竟然是同一人,这个秘密堪称石破天惊。
“那你就是来送死的。”诺诺冷冷地说。
“您确实很强,那么多服用了进化药的人都没能拦住您。”橘政宗说,他看到了诺诺提上来的人头,那是樱井明,樱井小暮的弟弟,最强的鬼之一,外面的人加在一起甚至能拦得住有爆血的楚子航和恺撒,但是没能挡住诺诺,“不过您觉得现在以您的状态,还有机会能赢吗?”
五个带着面具的“王将”靠了上去,他们的瞳孔中彷佛流动着熔岩,绝非一般的A级能比。
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诺诺只是强弩之末,但她依然留在这里,哪怕她觉得自己的背后已经没有活人了。她就是这么死倔死倔的女孩,认定了的事绝对不放弃。
未来视也不是全能的,她手无寸铁,且身负重伤,但她把背挺得笔直。
厮杀在一瞬间展开,率先动手的竟然是诺诺,她知道不能让那些“王将”合围上来,干脆挑中了其中的一个,未来视解析了他的所有抵抗方式,诺诺几下就撕开了对方的咽喉,但是这样竟然不是致命的,那名王将的分身一口咬在了诺诺的肩膀上,硬生生扯下一块皮肉。
诺诺本来可以躲开,但是她的状态确实太差了,体力几乎枯竭的情况下动作也会走形,更何况她还带着伤。诺诺倒在地上,两名分身围绕着她,这个骄傲的女孩已经没办法破解这绝对的死局。
“真是可惜,陈家的千金,今天也要葬身于此了。”橘政宗微笑着,他绕过战场,四处巡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红井内似乎已经没有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了,橘政宗也是后来才来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同归于尽,诺诺也马上就要失去反抗的力量。
平野花躲在暗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踏上过战场,若梦浮生的领域仍然作用于之前的人身上,她自己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源稚生和风间琉璃只是被困在了他们共同构建的噩梦中,然而那个山中少年已经在悔恨中醒了过来,风间琉璃无法摆脱的噩梦对于源稚女来说其实轻而易举,但是平野花强行压制住了那个少年。
现在她放开了限制,源稚女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走在红井之中的橘政宗。
他没有风间琉璃的力量,但他的手边有着天丛云,源稚女试了好几次才把这柄沉重的骨剑握在手中。在那场无尽的噩梦里,不管是风间琉璃还是源稚生,都没法从山中的地下室中走出来,风间琉璃渴望着复仇,却没想过复仇之后应该怎么办,源稚生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原谅自己,他的噩梦比风间琉璃更加可怕。
源稚女能走出那个噩梦,他的心里唯一的仇恨其实是王将,因为王将让得他再也没有立场回去见源稚生。对于源稚女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其实就是源稚生,风间琉璃或许还会在乎一下樱井小暮,但是源稚女更在意那个陪伴了他那么多年的人。
只有在一点上风间琉璃和源稚女能够达成一致,那就是要杀了王将。
橘政宗走到源稚生和源稚女的身旁,却一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圣骸去了哪里?那个完美的寄生生物,怎么都该活着才对,怎么会有人拒绝能够统治世界的力量?
天丛云挥出,力量不大速度也很慢,但是真正的橘政宗比普通人强不到哪里去,他没有躲开这一下偷袭,以天丛云的锋利程度,钢铁也会在瞬间被切断,所以橘政宗立刻失去了他的左脚,一声惨叫后摔倒在了地上。
诺诺那边已经撑不住了,源稚女根本来不及发动第二次攻击,就被一名王将的分身按倒在地。但是他却笑了起来,这个山中的怯懦少年展现出了他极其少有的锋锐的一面。
“混账!你怎么敢?”橘政宗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泼妇,圣骸不知所踪,还被他引以为傲的棋子摆了一道,他怎么可能不愤怒?
精通诡谋的人往往都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在他们看来别人都是棋子,而他是下棋的人,下棋的人就该比棋子贵重。棋子之间血流成河,下棋的人云淡风轻。
橘政宗失去了左脚,坐在了地上,可就在此时他摸到了一截枯骨,那枯骨竟然还像是虫子一样在蠕动。
那竟然是圣骸的骨头,源稚女也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在失去身体只剩枯骨的情况下,圣骸竟然还没有死去。
橘政宗狂笑起来,只要圣骸还在,他就还有希望,这个谋夺世界的小人露出了扭曲的神情,彷佛连痛苦都被他遗忘了。
源稚女被分身按住,他隐隐约约知道还有一个发动梦言灵的人藏在幕后,她不打算出来阻止吗?还是说在等待某个时机?
“伱究竟是谁?”源稚女问,他试着拖延时间。
然而一名分身直接用刀贯穿了他的腹部,对于风间琉璃来说这只是小伤,但是对于源稚女来说,这样的伤势是致命的,彷佛灵魂都要从伤口中流走,随着大量的失血他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这是对你的惩处。”橘政宗说,他不时痛的倒吸冷气,但是有分身接过了圣骸的枯骨,走向升降平台的方向。
“如你所想,橘政宗和王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你可以叫我赫尔佐格博士。”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往自己的胳膊上注射了进化药,这东西的副作用很严重但能帮他克制住断脚的痛苦,反正进化的道路就摆在眼前,他已经不怕药物的反噬了。
“这些分身是炼金术的产物,你们之前接触过的王将和橘政宗也都是。卡塞尔学院的人在长白山之内找到了能制造复制体的君王,但是我早就通过一些记载复现了这种技术。不过单纯的复制体太容易被辨别出来了,所以我不得不把复制体的种子种在真是的人的身上,经过几年的时间,他们就会被完全取代,变成遵从我命令的分身。”赫尔佐格像是想分享着自己的成功,不止是对源稚女,也是对另一边已经倒下的陈墨瞳,整个红井能听他说话的敌人只剩下了这两个。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赫尔佐格喘了一口气,进化药已经起效,伤口快速止血,那衰老的脸上黄金瞳璀璨的亮起,“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
源稚女已经快死了,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神色茫然。
“你就是皇,血统稳定的皇。你从来没觉得奇怪么?你跟其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从不出现外观上的变异,你杀人也不是出于嗜血的目的,而是像着了魔一样。”赫尔佐格说得很慢,好让源稚女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这个惨痛的真相。
“几乎每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做过脑桥中断手术,这是一种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切断两侧半脑间的脑桥,做过那种手术的人会用两个半脑分别思考,换句话说,两个半脑中各藏着一个人格。通常来说,一边储存着高尚、正义和道德的人格,另一边储存着暴戾、自我和兽性的人格。切换人格的信号是一种特殊的梆子声,我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学会了这种技术。”赫尔佐格而已地微笑着,“我引出了你暴戾的人格,再对它进行催眠,于是在你哥哥看来,你就变成了疯子和恶鬼。他是个太正义的年轻人啊,虽然他很爱你,却不得不杀你。其实我对那个龙蜘蛛也做了同样的改造,只是她还是太容易失控了。”
源稚女浑身痛的抽搐起来,此时那名前往升降台的分身已经返回,他一手捏着圣骸,一手抱着红发的女孩。
“源稚生以为把她藏在神社里就没事了,而我怎么可能忽略这个亲爱的小容器呢?我想把她带出来可真是太容易了。”赫尔佐格微笑,“其实按血缘来说,她是你们的亲妹妹来着。”
“妹妹?”源稚女呆滞地问。
“是啊,不然你那个正义的哥哥怎么会几乎把她当作是你的替代?你们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血缘关系。”赫尔佐格不无得意,“不过你妹妹的作用比你们要大得多,她是天生的容器。”
“容器?”
“圣骸就是白王留下的寄生虫,被它寄生的东西虽然能够进化为龙类,但意识也被剥夺,只不过出让自己的身体帮助白王复活而已。白王怎么会帮助人类呢?它是至高的龙王,人类在它眼中卑贱如尘土。”赫尔佐格说。
他仍然站不起来,但是分身已经把圣骸的枯骨放在了昏迷的绘梨衣的身上,枯骨感知到了最好的宿主就在眼前,咬开皮肤钻进了女孩的身体里。
“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识进化为龙,就不能让它寄生在自己身上,要用另一个容器让圣骸寄生,然后和孕育中的白王换血。王的胎血具备最强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是万能的药。”赫尔佐格说,他几乎欣喜的抓耳挠腮,“刚才那位大地与山之王,也就是夏弥,差点就做到这件事了,可惜新神还没有彻底诞生,就被舒熠然抹杀了。今天我会同时吸收白王的胎血和大地与山之王的基因,这真是美好的一天,进化的通天之塔从此向人类开放,这是所有人被奴役的一天。”
分身带着赫尔佐格和源稚女退后,此时绘梨衣睁开眼睛,像是沉睡了千百年的帝王重新俯瞰着人间,但是赫尔佐格敲击起了梆子,源稚女头痛欲裂,而绘梨衣也发出了震怒的吼声,但很快吼声也小了下去。圣骸跟梆子声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却被梆子声压制了。
很快从绘梨衣的身上生出了细细的白丝,那些白丝从她精巧的鼻尖、下颌、发梢、指尖延伸出去,和周围的白丝贯通。梆子声压制住了圣骸的力量,于是绘梨衣直接开始了进化,这次的进化将把完全无害的胎血提供出来,那是赫尔佐格梦寐以求的封神之路,通天之塔。
源稚女呆呆地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茧中时而传出巨龙咆哮的声音,时而传出女孩的哀哭,她的灵魂被死死地囚禁于意识的底层,孤独地哭泣着。
“来吧,我的学生,你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为神的诞生献上宝贵的营养,那个神就是我。”赫尔佐格激动万分,一个分身把濒死的源稚女丢在了白色的丝线上,那些丝线像是有生命一样缠住了他,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痛,所有的血液都在被抽走,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躯壳。
源稚女并没能坚持太久,就已经完全被包裹了进去。
随后丝线继续蔓延,将一旁的源稚生、舒熠然和耶梦加得都卷了进去,连诺诺和只剩下尸体的上杉越都不例外,整个红井变成了巨大的养料场,将要供养出一位无上的神,一位新生的白王。赫尔佐格甚至命令自己的分身都跳了进去,只留下一个来帮助行动不便的自己。
金银色的光纹悄然从茧里蔓延出来,最开始还很微弱,但在那些丝线接触了舒熠然的“尸体”后,光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起来,随后两种颜色开始剥离,金色的线条联通了舒熠然与绘梨衣,银色的线条则是充斥了所有的白丝,甚至隐隐约约有几分刺眼。
茧里骤然传来了压抑不住的哀嚎,那是至尊也是女孩儿,剧烈的痛苦传遍了她的全身。
赫尔佐格的脸色骤然大变,但是他改变不了这一切,那些丝线在银光的作用下几乎透明,他能看到绘梨衣的身体正在崩溃,细胞成片的死去,肌肉溃烂骨骼朽坏,珍贵的胎血不翼而飞。他想起了之前在海上的时候绘梨衣莫名其妙的昏迷,导致蛇岐八家没有能阻击住尸守群,还是某些藏在幕后的人调动了美军的舰队才摆平了这件事。
“像你这样的小人,也配窥觎世界的王座?你的身体里塞着一颗卑贱的心。”
赫尔佐格听见了属于女孩的嘲讽的声音,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线,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知道自己输给了谁,此时绘梨衣的崩溃已经无法逆转,她的血肉正在腐坏和消失,那哀嚎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相反,另一颗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连贤者之石的碎片都被排出体外,新的血流入体内,带来无尽的生命力。
从一开始,舒熠然的计划就不只是要解决掉耶梦加得,他想要逆转的是命运,那么今天白王就绝不能复苏。有人想要看到龙王们一个接一个的醒来,然后死去,这是在某个时间表上的东西,但是舒熠然偏偏不想让谋划这一切的人如愿。
阿娜特说白王的归来是预言的注定,那么今天,这个预言被打破了,一些人精心写下的剧本也被打破了,从此那些人所谋划的东西便在也算不上命运,舒熠然通过这种方式给了那些自以为在执棋的“人”狠狠一刀。
绘梨衣是完美的容器,但这个容器已经被舒熠然打上了他的标签,所谓的雷种,其实是来源于英灵殿的刻印,阿娜特曾经执掌着瓦尔哈拉之心,所以对这种刻印极其熟悉。
这是枷锁也是束缚,被戴上的人永远无法反抗,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剥夺的,但是这却被视为龙族赐给子民的福音,英灵殿里的英灵能如同龙族众神一样逝去又归来,这个刻印涉及到了纯血龙类真正的至高领域。
被赐予刻印的人,可以在死后茧化。
绘梨衣的身体彻底崩溃了,只剩下残留的灰尘,但是灰尘中坠落出金红色的珠子,那是曾经舒熠然送进她体内的雷种,如今变化成茧的雏形。舒熠然确实需要这个女孩去死,他在计划下这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太多,不过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爱她的人,就算未来从头再来,也不会更糟糕了。
赫尔佐格的一切谋划此刻都被舒熠然截胡了,似乎已经死去的少年睁开眼睛,瞳孔里流动着纯净的溶金色。他撕开了身上的白丝走出去,此刻富士山再度喷发,日本四岛都在剧烈地摇晃,彷佛末日来临。
“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赫尔佐格尖叫起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他为此准备了二十年,二十年里他卧薪尝胆,终于来到了收获的时候,但成果却被人如此轻易地摘走。
舒熠然挥了挥手,雨水凝结成冰刺穿了赫尔佐格唯一剩下的分身,他扼住赫尔佐格的脖子把这个老人提起来,黄金瞳中写满了漠然。
赫尔佐格看着少年冰冷的脸,竟然控制不住地尿了出来。再深的谋划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惜命的小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配得上龙族的灵魂,他的表情扭曲,显然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不甘。
舒熠然微微用力,赫尔佐格的脊椎和喉管一起爆开,残留的尸体在坠落在地的时候猛烈地燃烧起来,这个老谋深算的野心家到最后连尸体都留不下来。舒熠然轻轻一拍掌,暴雨彻底散去,红井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老师。”平野花终于站了出来,她跌跌撞撞,全力释放若梦浮生造成的反噬就是她自己这段时间都不能保持清醒。不过她还是把一枚珠子递了出来,上面染着她自己的血,这是舒熠然之前嘱咐她要做到的事情。
瓦尔哈拉之心,据说能替换现实的传奇造物,舒熠然现在都没法完全将之开发,这件事只有阿娜特能做到。
无论如何,今晚不会有白王的诞生,不管那个白王叫赫尔佐格,还是叫舒熠然。
属于白王的血脉之力在从根源上燃烧,瓦尔哈拉之心像是被点亮了,金色的光芒映照着整个红井,舒熠然吐出几口血,这是在削减属于白王的影响,从过去到未来,从今以后命定的不可违背的预言也会出现裂痕。
“哥哥,就像我说的,我可以用若梦浮生制造一个完全没有耶梦加得记忆的,只属于你的夏弥。”阿娜特说,“白王的力量燃烧殆尽,足以做到这件事了。她的存在将会被真实的历史所认可,你们之间会有美好的未来。”
“美好的未来……”
“是啊,一个完全爱着你的,名为夏弥的人类女孩,或者是混血种,都没问题的,她不再和耶梦加得有所联系。”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随着白王的力量从根源上被消耗,舒熠然越来越疲惫,他的音量渐渐低了下去,“或许夏弥真的是我拼凑出来的影子,可是她骨子里就是耶梦加得。”
“那么,你想要耶梦加得回来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想任性一下,但耶梦加得不能回来。”舒熠然轻声地说,他像是马上要睡着了。
“需要我帮你抹掉她吗?记忆是会导致痛苦的根源,现在的话,我可以让耶梦加得从世界线上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也就不用把这种伤痕留在心里了。”
“不,我想要记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给我一场梦就好了。”
阿娜特点了点头。
她确实给了舒熠然一场梦,在这个长长的梦里舒熠然会回忆起过去,但也会更加刻骨铭心地意识到永远的别离。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明白曾经的来之不易,任何人的成长都伴随着失去,自古如此。
白王的血几乎燃烧殆尽,从此世界上将几乎再无白王本源的基因,阿娜特突然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身形忽然变得模糊了,像是消耗了许多的力量,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投影。
舒熠然的体内,原本已经要彻底消散的茧的碎片,突然明亮了一下,复杂的花纹从象征意义上的碎片里涌现,随后全部隐没在舒熠然的身体里,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果还有未来,如果我死了,希望你有机会能陪着他。”阿娜特轻声说道,“毕竟,他很喜欢你呢,让我都有些嫉妒了。”
这是送往未来的可能性,龙王的孵化往往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更何况是暂时保有活性的碎片,哪怕真的足够幸运,光是孕育一线生机大概就要很漫长的岁月,如果舒熠然真的活到了那一天,想必预言的终结早已过去,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
如果不幸,这些碎片也不过是耶梦加得新的墓碑。
希望真的能有幸运发生的那一天,哪怕自己大概是看不到了。
阿娜特看着熟睡中的舒熠然,露出了一个眷恋而不舍的笑容。
“还能陪你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