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来的时候，关外冷的让人心惊。
李楠云走在雪坡上，周围是茫茫的黄白色，白色的是雪，黄色的是裸露出来的土坡，这里已经算是戈壁的一部分，风很大，吹的雪尘漫天，刮得人脸庞生痛。
风雪中隐隐约约有什么线条屹立在天边，像是城市又像是山丘，听人说这是某种大气光学现象，李楠云觉得这种现象还挺好看的，偶尔会冒着风雪出门。
二十年后再回想起来，他会觉得那种大气光学现象其实是神国洞开的征兆。
层层叠叠的线云堆积在天上，周围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李楠云裹紧了衣服以抵御风雪，此时淡淡的金光从云中渲染开来，黑色的线条从视野的边缘铺展延伸。
“后来我知道了恶劣天气别出门的道理。”老教授回忆说，“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蛇。”
舒熠然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他们都想起了长白山见过的蛇，尼伯龙根中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蛇类都能长得无比巨大，就像是传说中的泰坦巨蟒，甚至会有龙祖那样的神话级巨兽。
当时视野受阻，李楠云发现黑色的蛇群的时候已经相隔不远了，他拔腿就跑，甚至来不及分辨方向。作为一个学者，就算拿着枪他也对付不了这些巨蟒，更何况他手里只有一把小铲子。
李楠云的速度并没有蛇群快，所以跑出去没几百米他就被追上了，但蛇群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而是快速地经过，像是收到了某种重要使命的军人。
侥幸逃过一劫之后，李楠云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周围的风雪逐渐变大，什么都看不清，他怎么走都像是原地打转。再留在雪原他必然会被冻死，而附近的地标只有一个。
于是他跟上了蛇群留下的尾迹。
老教授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现在的发展就像是某种西方奇幻故事，难怪他说舒熠然等人不一定会相信。
“您看到了什么？”舒熠然跟上话题。
“我看到了一支军队，一支古老的军队，他们在与蛇群作战。”老教授说，“他们的服饰和我的研究能够对应，我猜测那就是大夏国的服饰。”
“大夏国……那是1600多年前了。”
“是啊，我看到了一群1600年前的古人，当着我的面和蛇群作战，那些士兵的血流在地上，刚开始还在冒热气，然后很快就和雪冻在一起了。”老教授叹息，“我当时也是着了魔，哪一个学历史的能拒绝自己研究的东西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诱惑呢？我停在那里仔细地看，一直不愿意离开。”
鲜血顺着冰面蔓延，那些手持着长矛和弓箭的士兵不断倒下，蛇群发起疯来像是许多只大象在地上跳动，人类一方节节败退，但他们始终没有逃跑，像是在坚持着去守护着背后的东西。
那场战斗持续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等到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李楠云才壮起胆子踏足战场中心，这里只剩下被冰封的尸体，血都凝固成了冰碴子，一切那么魔幻又那么真实，彷佛他穿越回了数千年前的战场上。
但是这种猜想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战场的另一边也走来了一个人，一个金发的年轻白种女人，长得很漂亮，她肩上扛着一捆安全索，手里还提着黑色的手枪。
“你好？”李楠云大着胆子说，他那时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中年人快老年人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年轻人也不免小心翼翼。
“你好你好。”结果那个年轻女人还挺友善，“伱哪年的？”
“啊？我四十多了。”李楠云以为她在问自己的年纪。
“额，大叔，不是问你多大，我说你哪年进来的？”年轻女人扶额。
“我中午进来的……”李楠云没搞懂她的意思。
“现在外面是哪一年？”女人换了种问法。
“额，1991年？”李楠云小心翼翼，“你在这里被困了很久了吗？”
“哦，1991年。”女人点了点头，“竟然是这个时间点啊……那我确实该叫你大叔，没叫错，按中国的话说，你快比我大两轮半了。”
李楠云愣了一下，大两轮半也就是差不多三十年，但这个女孩应该成年了才对，不像是小姑娘，国外的人再怎么发育快也不至于如此吧？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李楠云，我在人民大学的历史学院任教。姑娘你叫什么？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你叫我霍尔金娜吧，我是苏联人。至于这里，这里是无法之地。”
“无法之地？”
“物理规则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生效的地方，就是无法之地。”自称霍尔金娜的女人说，“你进入这里多半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我是来调查一些事才会来这里的。”
“调查什么？”
“吾主，或者说……天使。”霍尔金娜笑了笑，“当她行走于人间时，她就是照耀天下的晨星，大概只有赫莱尔一类的名字才配得上她。”
后来李楠云才知道，在希伯来语中的赫莱尔，意思是闪耀。这曾用来代指一位高傲的巴比伦之王，后来在但丁的《神曲》和英语的语境本身的读法中，这个名字逐渐与撒旦或是路西法扯上了关系。
而在最开始，这个名字仅仅象征着如晨星般闪耀。
霍尔金娜把安全索固定在山坡上，组成一张密集的网，李楠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现在有一个能搞清楚状况的人实属不易，于是他懵逼的上去帮忙，还得到了霍尔金娜的夸奖。安全索布置完后，霍尔金娜又去远处扛了一张偏白色的迷彩布过来，利用刚才的安全索固定好，再把周围的积雪不断捧在布上，远看简直与在这里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这是为了做什么？”李楠云终于忍不住问。
“隐藏自己，别被她看到了。”霍尔金娜头也不抬，“我是来调查吾主的，不是打算真让自己也死在这里的。等会你注意别说话，不然我不保证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