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变换，舒熠然感觉眼前的景象再次更新，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体验，这里的空间结构连阿娜特都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复杂。
这一次的场景极为广阔，那是连在一起高达数百米的山峰，像是属于某个大型山脉的顶部被截断了下来，镇压在这片空间里。
山下是素白且泛着微蓝色的冰层，这些冰雪一直蔓延到山尖上去，脚下的土地还残留着部分变得平缓的冰原，阳光顺着冰雪流下，带起刺眼的反光。
舒熠然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似曾相识，某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冲击着他的心神，他久久地凝视着天上的白云和山巅的交界处，觉得那里似乎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才会让他半天想不起来。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舒熠然试图侧写着周围的细节，想要将其与自己的记忆对照起来，或许自己记忆里涉及到这片场景的时候是在黑夜，或是在下雨，他把这些想象出的滤镜加在眼前的空间里，但依然还是缺少了某种要素。
“你在苦恼什么？”诺诺问，她对此相当敏锐。
舒熠然看过来，突然被她深红色的头发和眼睛吸引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诺诺，凝视着那动人心魄的红，似乎就是这样的颜色，像是要渲染整个世界，这种颜色从高天落到大地，渗透到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猩红色的暴雨，从暗红色的云层中降落，洗礼着整个世界。
舒熠然想起来了，在幻象中，巨大的龙趴在山顶上，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血像岩浆一样流下来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了高空，整个世界都降下红色的雨，杀死他的人们沐浴着雨，把铁锥钉在龙的颅骨和脊椎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如同喷泉般涌出，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仿佛在迎接新时代的降临。
这里是，处刑之地。
舒熠然第一次接触平安京时看到过有关于这里的幻影，在卡塞尔学院的记录中，只有一个场景能与之匹配，那就是黑王的死，但是舒熠然在幻觉中看到的那条从未见过的龙，却本能地觉得那条龙可能不是黑王。
虽然这里已经没有了从山巅挂到山下的巨龙，土地也是正常的颜色，但这个地方绝对不普通，舒熠然有这样的预感。
三人顺着山脊向上走，舒熠然不时撬开冰层去观察这里的土地，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觉得这里很冷，而且这种冷不只体现在温度上，不然不至于让舒熠然这个对温差有相当抗性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出来。
这里的寒意，彷佛要渗到人的灵魂里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诺诺突然停了下来，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舒熠然和苏茜都以为她是不是因为寒冷和低气压而有些头晕，虽然三人感觉没走多高但这里的气压确实偏低，像是在四五千米的高山上一样。
“要不休息一下？”苏茜提议到。
“不用。”诺诺果断拒绝，“我很好，不是高原反应……前面有什么东西，让我感觉到了，我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一闪而逝。”
“精神干扰？”舒熠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在靠近龙王的卵的时候就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血统不够的人会被精神领域所干扰，所以当初改造迪利雅斯特号时就特意加了屏蔽层，饶是如此也没能全盘防住，只是按道理说在场的三人里现在血统最弱的现在应该是苏茜，为什么会是诺诺先对此产生反应？
“不像是精神干扰，更像是……一个人看到的景色？”诺诺顿了一下，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太快了也太虚幻了，根本看不清，但是看到的场景应该也是雪山或者雪原。”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苏茜皱眉，她认真看了看诺诺的气色，随后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你的眼睛……”
“有什么异常吗？”
“我和你对视的时候，伱的眼睛里没有我的影子。”
舒熠然也靠近来检查，诺诺深红色的瞳孔很漂亮，但认真看的话会发现里面倒映的只有雪山和积雪的丛林，视角似乎还在移动，而哪怕舒熠然与她离得很近的对视，里面也不会有舒熠然或是周围的东西的倒影。
“无法解释。”舒熠然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那继续往上走。”诺诺说，“我的幻觉是逐渐产生的，或许继续向上我能看清更多的画面。”
周围越来越冷，然而三人的衣服都很单薄，甚至舒熠然的还是被君焰烧破的，好在血统能暂时抵御寒气。诺诺的脚程逐渐变慢，她看到的画面正在增多，甚至逐渐联系了起来。
诺诺突然快跑几步，她找到了一处凹陷的雪坑，在这里试探了一下，随后叫来舒熠然：“把附近的雪熔化掉，水导进这个坑里。”
君焰以最小的强度释放，很快水流就在雪坑——现在是土坑了——汇集起来，形成一汪浅浅的水洼。诺诺尝试了一下，最后弯腰站着保持了一个和水洼差不多有快一米高的距离。
“舒熠然，找个姿势看着我的眼睛。”诺诺缓缓地说。
舒熠然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尝试着去照做，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很好，于是从水洼的另一边一个大幅的后仰，仗着核心力量的稳定以几乎快要向后躺倒的姿势把上半身固定在了水洼和诺诺的脸之间，他们反方向隔着几十公分对视，诺诺的眼睛里有一个比较小的人。
这样的景象让舒熠然愣了一下，他很努力地去分辨，才看出来那是被倒映在水中的人，有着一头长发，他随后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诺诺该看到的东西，曾经有一个女人，站在这里看着下方的水洼，她的眼睛里倒影着水洼中的自己，所以显得比较小。
而诺诺看到的幻境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第一视角，而诺诺的眼睛也倒影着那个女人当时瞳孔该有的样子，而非她现在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