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舒熠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妈妈最后能送你的东西，而我也一定会送出去。”陈罄月的笑容里带着点歉意，“我不能陪着你长大，可我也有点自私，我想看看你生活里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这里看见彼此。”
舒熠然突然想起陈罄月之前对阿娜特说过的话——“未来视是可以被剥夺的。”
“在你离开之前，我一定会把我的眼睛送给你，我马上就要死了，不要它们了。”陈罄月说道，“你的未来视会是残缺的，但你如果真的很强，会知道怎么去补全它。”
舒熠然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来两人之间相隔了二十年，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二十年的时光，未来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现在站在这里的，或许只是二十年前陈罄月的影子。
周围的空间逐渐坍塌，露出原本的大殿，陈罄月的身上也重新被锁链环绕，这次短暂的会面将要就此结束，时间是这世界上最宽的河流，河两岸的人从来都难以望见彼此。
“如果你父亲留下了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含义。”陈罄月突然想起了这个关节，“去找一个叫楚天骄的人，他那里留有以前我们用的解密用密码本。”
舒熠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天旋地转。
“嘿。”陈罄月最后说，“我爱你。”
舒熠然最后的话语仍未出口，他已经丧失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刚才的会面就像是幻影一样，一转眼陈罄月依然抱着婴儿，阿娜特守在旁边，舒熠然却成为了一个悬浮着的第三人称视角。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只是来不及，这次的会面太短太短了，只有说两句话的功夫，结束的也毫无预兆。人生在世必然要经历遗憾，谁也不会例外。
二十年前的陈罄月抱着婴儿时期的舒熠然，在小婴儿的脸上留下一个吻，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抬起头过。陈罄月似乎是哭了，但眼角落下来的泪水鲜红如血。
“阿娜特，你带着他离开这里，交给正尧。”陈罄月说，“有机会的话，告诉熠然我爱他。”
“他会知道的，我保证。”阿娜特回应道。
陈罄月点了点头，随后她将左手的食指按在了自己的眉心，随着不断用力，那里的皮肤破开流下血液，混进鲜红的泪里。
“真是……超级疼啊。”陈罄月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微颤抖，“就像是自己在给自己做截肢手术一样……”
她的眼睛突然在眼皮下面波动了一下，随后大量的血顺着眼皮下方涌出，彷佛眼球炸开了一样。这些血部分滴在了婴儿舒熠然的身上，彷佛艳红的图腾。
陈罄月手动拨开自己的眼皮，那里只剩下黑红色的一片，她把手指伸进去，剧痛让她全身是汗。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依然从自己的两个眼眶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舒熠然现在的视角看得到一点，那像是某种物质又像是某种能量体，陈罄月把那东西对应着贴在婴儿的眼睛上，整只手鲜血淋漓。
“你要活着出去，然后长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去找你喜欢的女孩儿。”陈罄月颤抖着说，“这是妈妈最后能送你的东西了，真是对不起，要让你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度过童年。”
婴儿睁开了眼睛，那是金色的竖瞳，染上了些许暗红的色泽。
阿娜特接过了婴儿，有了未来视，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住深渊的侵蚀，这个刚刚融合后的灵魂才更有机会完好无缺地走出去。
“拜托你了。”陈罄月最后说道，那些铁链支撑起了她的身体。
“必然不负所托。”阿娜特单膝跪下，“我将用我的命，来践行我的承诺。”
记忆消散的时候，舒熠然站在城市的残垣断壁上。
他泪流满面，但是没有发出除了呼吸声和心跳声外的任何声音，这就是阿娜特送他的礼物，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他所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很爱很爱你，毋庸置疑。”阿娜特不知何时站在舒熠然的身后，“你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无论如何，哥哥，你是在爱里长大的，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如此。”
“真好。”舒熠然轻声开口，“我也很爱她。”
“横向对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阿娜特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失去的痛苦很深，可没被人爱过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谢谢。”舒熠然收拾了一下心情，“其他人呢？”
“深渊里。”阿娜特淡淡地说，“这地方的中心就是深渊，我把你强行留了一下，可其他人我没办法管——不止是零和陈墨瞳，是所有人。”
舒熠然深吸一口气，竟然就连苏茜他们都下来了，那个所谓的深渊里存在的是“现实”，那么没有特殊的眼镜的人估计就和处于京都的记忆里一样找寻不到自我。
“零就是那个雷娜塔，对吗？”舒熠然问，“她到底多大了？”
“重要吗？美少女不问年龄。”阿娜特说。
“1991年圣诞节，她差不多十四岁，那么现在大概三十多。”舒熠然自己也能推测，“容貌却还是接近十四五岁的样子，像是时光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样。”
“有些人就是不容易老呢。”阿娜特轻笑一声。
“你说她要跟着暴君走上对抗世界的道路。”舒熠然接着说，“那位暴君是谁？”
“哥哥你猜猜？”
“是路明非，对不对？”舒熠然看着阿娜特的眼睛。
“可能是哦！”阿娜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舒熠然沉默了几秒，转身向城市的中心走去，在这件事上阿娜特一直模棱两可，显然是在忌惮某个人，那么也就不用再问了。
“带我去找雷……零和诺诺，我们得把深渊解决掉。”舒熠然说，“这个地方，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
“遵命！”阿娜特贴了上来，“下一站就是深渊，请客人坐稳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