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什么都没有了，锁链也好，婴儿也好，或者是阿娜特和宫殿也好，只有一片黑暗的空间和唯一被照亮的地方。
舒熠然和陈罄月，他们互相对视着，甚至舒熠然还更高，所以他是俯视着陈罄月的。
这就是时光的力量，曾经他被陈罄月抱在怀里，如今他看着陈罄月，却觉得她甚至有些娇小。
“你长大了。”
有时候一句话，就足以让人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这是阿娜特的手笔吗？还是说这个地方的时间线真的有问题？
舒熠然不知道，但是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陈罄月走上来，想为舒熠然擦掉眼泪，她的手从舒熠然身上穿过去，温度近乎真实，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物理碰撞，甚至有点穿模。
舒熠然赶忙自己把眼泪擦掉，陈罄月也收回了手，两人只能互相看着彼此，却没有一个有实感的拥抱。
“这个地方，时间有点不对。”还是陈罄月先开口，“时间流速不均匀，而且时间线不封闭，所以我能看见你，但对不起啊孩子，我没法拥抱你。”
“妈……妈妈。”舒熠然吐出这个生疏的词汇，他其实有些茫然，他从未想过能真正和陈罄月对话。
“嗯。”陈罄月像是松了口气那样，“其实我还挺怕你情绪失控的，毕竟我这个母亲太不称职了，那样我真的会不知所措……其实就在几个月前我还从未想过要孩子的事情，可或许是激素，或许是某种情感，这些天我都变得有些不像我自己了。”
舒熠然点点头，陈罄月那种无法无天的魔女能在这个地方说出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变化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怀孕真的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吗？
“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又觉得这样的变化不一定是坏事。”陈罄月说，“你看起来真帅，比你爹帅，而且你都走到这里来了，真是厉害。”
“您……你看起来比我想的温柔的多。”舒熠然露出一个微笑。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很可怕？谁在传老娘的坏话？你爹那个狗东西？”陈罄月的话语中含沙量一瞬间就上来了。
“我爹提起你的时候不多，但他总说你很完美。”舒熠然连忙否认。
“总说……那么他死了。”陈罄月的通感强到近乎不讲道理，比舒熠然的直觉或是诺诺的侧写还要夸张，“怎么死的？”
“空难。”舒熠然老老实实地说。
“假的，他不会死于普通的空难。”陈罄月一句话给舒熠然整懵了，“你知道他的言灵是什么吗？”
“神悖？”舒熠然给出了太阴的信息上的言灵。
“神悖是大苏……苏建国的言灵，你看的是以前学院的档案吧？档案里把大苏的言灵写成了涡，神悖则落在了你爹的头上，其实那份封装在图书馆底层的档案是假的，目的是掩盖一个人。”
“什么人？”舒熠然下意识问。
“一个死人，昂热想让外界认为他还活着。”陈罄月坦诚道，“不过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进来之前这件事就差不多结束了，昂热想做的事情基本达成，剩下的就是收尾。”
舒熠然没有追问了，这种二十年前的旧事真要好奇大可以去找校长了解，他不清楚自己能和陈罄月待多久，所以必须把一些要紧的事搞清楚才行。
“妈，这里为什么会需要拥有未来视的人和镜瞳的人同时进入？”
“因为深渊。”陈罄月解释说，“我不知道深渊是怎么诞生的，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深渊已经失去了它的稳定性，如果它彻底失控，不止是这个尼伯龙根，周围的省市全部会被波及，深渊里存在着无数被废弃的现实，那些东西会替换已有的时空，让一切都变得无序，比之地震台风什么的恐怖的多，伤亡人数可能数以千万……甚至是过亿。”
舒熠然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因为深渊中堆积着现实，寻常人在里面是找不到路的，但有人说镜瞳和未来视合作可以，一个分析现在，一个着眼于未来，他们能在无穷多的真实里找到唯一的梦境，那个梦境就是深渊的根源。”陈罄月继续说着。
“我自认我对未来视的开发还算不错，但我一个人看不到根源的所在，我找到了一个临时能用的锚点，把锚点固定在了我自己的身上，我的生命很快就会被锚点所连的锁链吸干，但是锚点也会因为我的血得到加固，这会让深渊安静几十年。”
“好厉害。”舒熠然一时有些词语匮乏。
“只是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而已，每一代的密党都是这么过来的。”陈罄月说，“昂热是个复仇者，但我们依旧很相信他，因为密党要做的事和他的复仇是一样的，在这一点上他比校董们可信。校董会是这几十年发展壮大的产物，他们不是密党的根，那些不断牺牲着的人才是。不管何时，你要做的是你认为正确的事。”
“受教了。”舒熠然用力点头。
“深渊的浅层有通往外面的出口，损失记忆就能逃出去，但你们来了应该是为了解决深渊的，那就要你和那个拥有镜瞳的人走到深处去，这会很危险很危险，可如果你有信心的话，就去做吧。作为母亲我没资格要求你去做什么，所以这还要看你自己。”陈罄月的说辞和世界上大部分母亲都不一样，她直说了危险性，但她还是希望舒熠然能做到这件事。
或许这就是信念了，重要的人会牺牲在身边，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接过他的火炬继续向前。
“我没有未来视，不过我的同伴来有人拥有。”舒熠然承诺道，“有可能的话，我会跟着她们下去。”
“你有。”陈罄月却是斩钉截铁，“有新的人掌握未来视很正常，因为我死了，所以就会有新的人拥有这样的机会，而且我猜多半是陈家的人……但是你有，你不会觉醒新的未来视，因为那样链条就封闭了，就不会有新人出现，可你有的是我的眼睛。我死了，我的眼睛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