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被锁链吊在半空中,周围一片虚无。
过去了多久了?尼伯龙根中人不会饿死,所以他判断不出来,但是根据“现实”里绘梨衣的提醒,或许真的已经走过了十几个小时。
深渊中沉积的“现实”,简直就像是不同的世界线一样,或者说是某些科幻设定里的平行宇宙,里面的人真实的具有力量,以及自己的世界逻辑,比如掌握预言的上杉绘梨衣。
那么,不如再相信一下她的预言。
舒熠然解开了身上的锁链,任由自己坠落向下方的虚无,他觉得绘梨衣所说的“没有时间了”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他落进了水里,或者说从体感上来看,他觉得自己落进了液体里。
舒熠然有一种周身都被包裹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他还在下落,像是随着瀑布一直落下去的圆木,在水中他看见了奇怪的幻景,那是巨大的树,从星球的表面生长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小国家那样庞大,彷佛在太空中都会觉得宏伟的山峰。
树下是人类,远古时期的人类,他们集群而居,通过捕猎和采集来满足自己的生活。在那时人与其他的动物一模一样,只是动物,连龙族都懒得奴役他们。
“你们会用树枝和石头,这真好,但还要会用火。”有“人”,把如何利用火种教给了那些人,白炽色的电光在林中闪过,引燃了树枝,那是人类所使用的第一个火种。
不止如此,工具制作、人工取火乃至于古陶的烧制,就像是父母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那些必要的东西被传递下来,人类第一次进入了龙族的视野里,成为了有能力侍奉神的奴仆,那段时期,是人类进步最快的时期,像是进入了学校的孩子。
过了很多年,“父母”又开始教孩子们一件事。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你们渴求力量,不如试试让龙族的血统在你们后代的体内流淌。”
于是,那成为了混血种的开端,也是混血种历史上最黑暗最让人作呕之处,少女们濒死的哀嚎在地下久久回荡,祭司们高唱着血腥的圣歌,最初的混血种诞生出来,这是用人性换得的力量。
舒熠然突破了“水层”,落在了巨大的树下,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树,它生长在深渊的底部,一半繁荣一半枯萎,比之前见过的遗蜕还要大出许多。树下有一个墓碑,墓碑上刻着龙文。
“人皇之墓。”
舒熠然了解了,深渊的失控其实是世界树的失控,这传奇的炼金造物联系着时间与空间,这颗世界树不仅对于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对于所有的“现实”都是有意义且唯一的。世界树的失控,就代表着诸多“现实”的融合,就像是梦被揉捏在了一起,造出了一个四不像来。
“它坚持的够久了。”有人说。
舒熠然转过头,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站在墓碑的前方,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你看起来真欠揍,人皇。”舒熠然淡淡地说。
“很正常的感觉,每个人最讨厌的其实就是镜子里的自己。”对面的人皇笑道。
“我看起来和你很像吗?”
“不像,你比我更像是个人类,我做过很多血腥的事情,其中的不少都恶到会让你想来杀了我。”人皇承认道,“所以我不会把记忆给你,给了你,你就变成我了,在太古的时候,我需要做这样的恶事来达成目的,但今天的你不需要,就当是我已经功过相抵了,毕竟夸大一点说,没有我,可能就没有如今的人类文明。”
“那我是谁?”
“你是舒熠然,不是吗?”人皇说,“如果有人把你当成是我,你也可以受着,毕竟我们的灵魂是一样的,你就当是投胎转世了。但无论如何,我也更希望你就做舒熠然更好一点。”
“那你又是谁?”
“一个怪物,很大很大的怪物,第一个我奠定了龙族来到这颗星球的基础,第二个我苟延残喘了很长的时间,从教会人类用火开始,残念一直延续到几百年前。”人皇说,“第三个我,也就是你,你代表着未来,许多事情皆是命中注定,比如你的眼睛。”
“过去、现在和未来。”舒熠然有些明白了,“过去被人抹掉了,对吗?”
“是的,那件事和黑王有关。”人皇承认了,“你想调查可以去查查,不想调查就算了,你继承了我们两人,但你也就是你自己。整个世界不过是大梦一场,有些时候糊涂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你说世界树坚持了很久了,它怎么了?”舒熠然问。
“它要死了,从很多年前开始。”人皇说,“你救不了它,至少现在不行,但你可以提前杀了它,抹掉那些杂乱的思潮,这样它的残骸还维持着世界线的稳定。”
“世界树到底是什么?”
“一个稳定器,用来稳定这个梦一样的世界。”人皇叹了口气,“这就是,弃族所必须面对的命运。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去跳一支舞吧,那不足以毁掉整个世界树,却能清洗掉不必要的思潮和这棵树最后向生物转化的生机。”
“听起来你是想我和它同归于尽?”舒熠然警惕起来。
“不,你不会死的,我还在这里呢。”人皇说,他走上前来,把手搭在舒熠然的肩上,一瞬之间,舒熠然看见了他的心,“你的体内还有康斯坦丁带着的属于我的珠子,那份力量不仅能帮忙抵抗反噬,还对你体内的两个灵魂有好处。从今以后,就只有舒熠然了,要怎么做,就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
舒熠然沉默了几秒,问道:“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多久?”
“会很久,可能要几个月,让你的同伴先离开会比较好,他们可能会被湿婆业舞所波及,他们走的比较深,我可以直接把他们送出去。”
“我大概是疯了才会信你。”舒熠然想起了绘梨衣的预言,“不过我本来也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
“是啊,我就该是这样的疯子。我这就把你的朋友们送出去,你有留下一句话的机会,其他人不一定能听见,但那个同样有未来视的孩子绝对会看到。”
“告诉师姐,半年之内,我一定会出去的,让她告诉其他人,别让他们担心。也拜托她,我不在的时间里,帮我保护好我姐姐。”舒熠然说。
“你很相信她。”人皇说。
“当然,一个愿意在梦里拿命守着我的人,肯定值得信任。”舒熠然点头,“她比我姐姐或是楚子航都要强,我能拜托只有她了。”
“承诺可是会害死人的。”人皇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