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站在后甲板上,前面有船舱劈开凌冽的海风与海雾,这里的环境比前方的甲板无疑好出太多,但依旧很冷,让人担忧自己的呼吸会不会迅速冻结砸回脸上。
一座冰山缓缓从船的侧后方经过,呈现出幽蓝的色泽,那座冰山甚至没有YAMAL号高,彷佛黑夜里两个老友相会,然后沉默地走向自己的生活。
除了楚子航,还有另一个男人在看冰山,他指尖夹着香烟,幽幽地吐出一口云雾。
“就像是送别老朋友?”楚子航问。
“是啊,总在这么寂寞的海域航行,我们给每座标志性的冰山都起了名字,只要这些冰山还存在一天,我们看到了它们,不用看经纬仪也知道自己航行到了哪里。”男人说,“您是船上的客人吧?怎么称呼您?”
“楚子航,中国人。”楚子航淡淡地说。
“这艘船上的亚洲面孔的人不少,您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男人由衷地说,“白天的时候,只有您在甲板上观鲸的时间最长。”
“我喜欢看鲸鱼,它们的歌声里藏着秘密。”楚子航说。
“哈,您真是个深沉的人。不去赌场里试两把吗?近年来登船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他们似乎都很喜欢赌场的氛围。”
“可能是因为正常环境下,在中国大陆赌博是被禁止的。”楚子航表示,“人总是对被禁止的事情有着异样的好奇心,就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们总是喜欢和父母唱反调。”
“您说的真有道理。”
楚子航看向这个男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您尽管吩咐。”
“我想见见这艘船的船长。”
男人立刻鞠了个躬,“那不正巧了,本人萨沙·雷巴尔科,正是这艘YAMAL号的船长,随时准备着为您服务。”
楚子航摇头,“不,我要见的不是你,而是真正的船长。”
船长萨沙愣住了,“一艘船上怎么会有两位船长呢?只有我喝多了酒或者身体不适的狮虎,才会由大副接替我的位置。”
“你的真名不是萨沙·雷巴尔科,而是亚历山大·雷巴尔科,你曾服役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准确地说,你现在依然向联邦安全局进行汇报。”楚子航轻描淡写中说的话让船长立刻就变了脸色,“你的驾船技术其实并不好,但你擅长格斗和侦察,能熟练使用俄罗斯的大部分单兵军事设备。你曾经结过一次婚,现在离异,父母住在圣彼得堡,有个16岁的妹妹……”
“你们调查的很仔细。”萨沙握住了袖子中藏着的匕首,“你们到底是谁?”
“卡塞尔学院要调查一个人,总不会太难的。”楚子航说,“毕竟任何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无数的痕迹,无法被抹去。”
萨沙犹豫了几秒,还是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卡塞尔学院?”
楚子航把一枚盾徽展示给他看,上面是一颗世界树,一半繁荣,一半枯萎。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这样的徽记。”萨沙诚实地摇摇头。
“我想真正的船长或许知道。”
“我会把你的事情汇报上去。”萨沙说,“但是决定见不见你是船长的事情,我会把回答带给你。”
“这样就足够了,少校。”楚子航说,“你和你的人在这艘船上待了十年了,是因为在怀疑什么吗?”
“不是我在怀疑,我只是个领工资的人,是联邦安全局里有人在怀疑。”萨沙简短地说,“更多的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谈,大家都是带着秘密的人,就算要坦诚相待,那也得是相互的。”
楚子航认可了这个说法,此时冰山已经慢慢走远,楚子航转身回到船舱内部,萨沙斩断了话题,那楚子航就可以等待,但如果迟迟没有结果他就提着村雨自己去顶层船舱。
刚刚回到吧台前,艾莉西亚把已经点好的酒推到楚子航面前,“冰山好看吗?”
“挺孤独的。”这是楚子航的回答,“上层船舱的人已经知道我来了。”
“哦,那他们应该会见你。”艾莉西亚丝毫不意外,“反正到时候会长你注意点儿,别一言不合就拔刀,弄的不好收场。”
两人此次登船既是执行部的指示,也是艾莉西亚自己想要找寻一些线索,EVA的说法是这艘船每年都沿着相同的航线航行,背后的人还是一帮子逃跑了几十年的纳粹,看上去有些可疑,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专员进行调查。
而艾莉西亚登上这艘船,是怀疑这艘船的目标和她想找的一样——传说中的岛屿阿瓦隆。
楚子航也问过艾莉西亚为什么要找阿瓦隆,艾莉西亚只是说如果真的看见了那座岛,就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楚子航。
这句话说的很让人没底,但楚子航还是相信艾莉西亚的,两人作为狮心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艾莉西亚以前更是连贤者之石这么贵重的礼物都送出来过。
学院里其实有不少吃瓜的同学猜测过这两位正副手之间会不会发展出来什么更亲密的关系,郎才女貌血统相当关系又近,简直像是话本里的标准男女主,但是楚子航并不会这么想。
而且这事还轮不到楚子航来洁身自好不染凡尘,毕竟艾莉西亚这种级别的美女要是真有心怕不是和尚都得还俗——是艾莉西亚自己从不关注这个问题,她和楚子航关系很好,也和舒熠然与兰斯洛特关系很好,但她对人最亲近也就是朋友这个程度了。
艾莉西亚为人并不难以相处,想和她成为朋友也不难,想搞懂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让关系更进一步,就难如登天。她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透明但是坚韧的膜,想了解她只能看到膜后透出来的影子。
这位副会长展露出难以控制的情绪的时候只有一次,就是在日本面对源稚生的那个家臣的时候,她的愤怒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炬,连天空树上的龙蜘蛛都要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