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美国东海岸,纽约。
霓虹灯组成的海荡漾在整个皇后区,贵宾电梯沿着透明的幕墙上升,像是从彩色的海洋中跳出来的水珠。
伊丽莎白·洛朗撩开黑色的面纱,从电梯上往下俯瞰着纽约城中的芸芸众生,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视角,就像是每一位合格的校董那样。
他们不愿意、也不能,以同理心的角度去看待世界和人。
今天,卡塞尔学院校董会在此召开。
校董会的地点不是固定的,但有几个常用的地方,比如加图索家提供的波涛菲诺会场,以及高廷根家所提供的纽约会场,准确地说,这一整栋楼都是高廷根家的产业,这个出身于欧洲的家族在美洲却有着堪称庞大的商业帝国,他们的业务极其广泛,许多明面上著名的大公司都有他们的注资,在许多人眼里,高廷根是和罗斯柴尔德一样著名的姓氏。
丽莎走进商务风的大会议室里,在圆桌旁坐下,除了那位从不出席的第七位校董,其他人则是都到齐了。弗罗斯特身边是持着佛珠的老人,上一次会议出席的另一位老者没有到场,而是换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而上次骑着自行车的中年校董则是穿着休闲装出席。
校董会议的主持人还没来,丽莎看了看表,她知道那人并不会迟到,只是也不会早到。
当时间正好指向三点,一个老男人穿着格子衬衫和深蓝色的西装,不急不缓地走进会议室,他的身上带着柏木古龙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雪茄味。
“下午好,各位校董。”昂热踱步到桌前,“今天的会议可以正式开始了。”
丽莎与对面的夏绿蒂对视一眼,这次的校董会反而是夏绿蒂要求召开的,她的目的是抢在加图索家前面,尽可能地保持自身的主动权。现在学院相关的事情里最引人瞩目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北极的神国与阿瓦隆,一个是没有汇报就出现在北极的舒熠然。
学院的S级在尼伯龙根失踪几个月后,不声不响地前往了北极,并且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完全没把学院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这是足以让弗罗斯特发难的问题,夏绿蒂干脆抢先一步,先拿到主场优势再说。
夏绿蒂摇了摇铃铛,这次她甚至没让老管家跟着出席,她要展现出足够的气场来。
“召开校董会议的问题很简单,黄昏教条,这个脱离血契会已久的组织,却酝酿着这么大的计划。”夏绿蒂说,“而我们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弗罗斯特摇铃,“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可看起来我们的年轻人倒是对此早有预料。”
夏绿蒂都没想到今天的弗罗斯特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上来第一句就要针锋相对,这是要直接把舒熠然的问题摆上台面。
弗罗斯特看了一眼夏绿蒂,从这个女孩召开校董会议他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所以干脆先声夺人,年轻人总是不善于应付变换的节奏,他们的经验太少了。
那个第一次出席校董会的年轻人直截了当地摇铃说:“在讨论黄昏教条的问题之前,我想我们得先谈谈昂热校长的学生,听说他同时也是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的学生。”
昂热此时也摇了摇青铜的铃铛,“年轻人果然很有热情,也都是急性子。不过,我觉得小斯宾塞先生你说的有道理。”
所有人都没想到昂热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他说到“小”的时候加重了一分语气,很有些嘲讽的味道,可不少人认为昂热的态度本该更加强硬一些。只有夏绿蒂平静如常,她还冲着丽莎眨了眨眼,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昂热接着说:“所以我把他带来了,S级舒熠然,他现在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需要我把他叫来吗?”
会议室内瞬间陷入了安静中,校董会让学生到来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情,这是校董们的决策会议,不是血统法庭的审判席,昂热这样做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可问题是昂热虽然不是校董,但他很多时候的权力并不在校董之下,对学院的支配力只会更甚。
夏绿蒂摇铃,“我觉得可以,把当事人叫上来聊聊,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掌握情报——各位别忘了,北极很可能有龙类正在孵化。”
那位年轻的斯宾塞先生眉头一皱,他正想摇铃,丽莎已经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通常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可是一位直面过君王的屠龙者,是值得一见的。”
三个人配合默契地把基调定了下来,舒熠然是作为当事人和过去的功勋专员出席的,而非什么嫌疑深重的血统异常者。
“那把人叫进来再说?”那个中年人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的立场是最中立的,换句话说就是谁都不想得罪,总想置身事外。
没有人再反对,昂热掏出手机,按下了几个键,不到一分钟,舒熠然已经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大门,他的面色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是所有校董都知道,学院的援军接到一行人的时候,舒熠然还是重伤状态。
这才半个月,那种换常人绝对会死的伤势就已经快要完全好了吗?
“各位校董下午好,很荣幸见到各位。”舒熠然很礼貌,至少表面上很礼貌,因为他还领着学院的奖学金和任务奖金,这些可都是校董会出的资,丰厚到真的能让许多人愿意卖命出去。
年轻的斯宾塞先生率先发难:“舒熠然,你在没有向学院报告的情况下,私自偷走炼金产物,召集小团体前往尼伯龙根,且脱离后在几个月未向学院汇报的情况下,不与学院联系,私自前往北极参与到并非是给你的任务里,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情报从何而来?你在尼伯龙根的几个月里,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你的血统问题又该如何解释?”
“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吗?”舒熠然回应道,打完招呼后他略显松弛地站在桌边,好似只是来旁听的,“而且你就不问问北极到底有什么东西?”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斯宾塞先生严肃地说。
“说实话,你这样的语气让我想起我的初一班主任,他也总是板着张脸,好像非要在学生面前立威才能彰显他的地位,他说的要求总是让我们说一不二的完成,不然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舒熠然说,“可是他除了生气之外也不会有什么表示,因为在我初中的学校体罚学生是会被举报的,而且一查一个准,所以他只能拉下脸来,像是气鼓鼓的金鱼,说些不轻不重的话。”
“我能理解为你在藐视校董吗?”斯宾塞先生寒声道。
“不,我没有藐视校董的意思,只是说你和我的老师生气的样子有点像,说实话这还把你的辈分抬高了一辈。”舒熠然淡淡地说,“不过你看起来并不成熟,只是和他一样喜欢急。”
丽莎面纱下的眉毛动了动,她没想到舒熠然那么礼貌的开场白之后是这么棉里带刺的回应,斯宾塞家的年轻人的温度肉眼可见的高了一些。
这场校董会倒是比预想的要有意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