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营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年代,有些部队还在作战,但不包括这里,他也没有穿军装。”楚子航皱起了眉头,丝毫没有去管路明非的插科打诨。
“当然不包括这里,这边的仗先烈们比那还早就已经帮我们打完了,而且他所在的野战师应该在更西边才对。”舒熠然顿了顿,他在发挥跟诺诺学过的侧写,“没有穿军装,多半是因为来这里是个人行为,而且来的不止他一个,他带不了那么多的装备,而且他还不知道怀表会被低温冻停,手上老茧也不太多,不像是久经军旅,更像是世家子弟进去混资历,吃吃苦什么的。那时甚至是现在,国内有姓林的混血种世家吗?”
“有过,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虎门硝烟的林,只是后代没那么争气了,现在应该还流传着,只是不再是有影响力的大家族。”宋言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从那个年代开始彻底没落的,他们跟不上新时代的潮流,也和秘党不太对付。”
“不对付很正常,秘党做的事情也不都是伟光正的,不过我对初代狮心会前后的秘党人很尊敬,因为他们甚至还支持当时国内的反清政府派别来着。”
“这话你可别对校董会的人说。”宋言很镇静,他之前就已经让其他人先退后了,这位教授显然是站在昂热这一方的,随后他把话题转回正轨,“如果这真是林家的人,那他们大概早就注意到了长白山内的异常,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渠道从何而来,这几十年间是否又派出过新的队伍。”
“能进入尼伯龙根可不容易。”舒熠然思忖,“后续的队伍多半是无法进入这里的才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不就进来了吗?”路明非问。
“但不代表你每次换新人来都能找进来,尼伯龙根不是自动门。”舒熠然看了他一眼,“我怀疑昨晚我们能进来是因为这个尼伯龙根开门了,但是如果把尼伯龙根比作一个屋子,如果这屋子开了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它的主人正在进出,而这扇门不是为我们而开的。”楚子航低声说。
“我去!”路明非抱住了自己的胸口,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女生,“那我们岂不是有机会看到活的龙而不是什么龙蛋?”
“是卵,不是龙蛋,我觉得这位君王多半都已经醒了,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舒熠然纠正道,“但我其实希望他在这里。”
“为什么?”路明非傻眼了。
“因为如果昨晚的尼伯龙根开门是因为他出去了,那么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等他不知道多久回来吗?”舒熠然脸色不太好看,“万一他死在外面,被秘党的其他人杀了,我们可能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了……暴风雪已经停了。”
“靠!”
楚子航说:“这只是最糟糕的猜想,在尼伯龙根中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方法。不过我也希望他留在这里,我们是来屠龙的,不是吗?”
“真有伱的风格。”舒熠然感慨,“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我们的前辈也没有人是确认打得过才动手的吧?”宋言笑了笑。
“说的也是。”舒熠然点头。
打不过又能怎么样呢?该拼命还是得拼命,当时在咖啡馆里说的简单,打不过记得要跑路什么的,但那只是玩笑话,一个队伍的人都在这里,舒熠然作为最强的人,只能一直站在他们的面前。
此时之前发现尸体的分部成员又靠了过来,他的名字是张炬,据说之前是负责华北地区混血种犯罪的专员,“前面发现了很简易的坟墓,或许是这个人在死前葬下的同伴。”
打搅死者安宁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但执行部的人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比起死人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在尼伯龙根中任何有可能存在的信息都显得弥足珍贵。于是几个分部成员在用雪和浮土堆起来的坟包前拜了两下,立刻就掏出随身的工兵铲开始挖掘,很快就从中取出了一具几乎没有腐烂的尸体。
尸体看上去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带着黑色的眼镜,手上攥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张炬道一声得罪,然后将笔记本取了下来。开篇用很端正的字迹写着一段话:“我们皆是虚幻世界的迷失者,妄图追求一丝一毫真实的光明。”
很有诗意的一段话,像是无病呻吟的文青们能写出来的东西,舒熠然从张炬接过了那本笔记,接着翻页往下读,里面写着的确实是有关于这个尼伯龙根里面的事情。
当时来的是一支人数超过三十的庞大队伍,对外的名义是对长白山进行必要的科考和生态调查,这倒是和执行部的幌子如出一辙。这支队伍里有将近一半的混血种,都隶属于那个林家,在新时代的风浪中没有老船的位置,这个庞大的家族从那位著名的清朝贪官和珅的手记中知晓了这个遗迹的所在,想以此做上最后一搏。
写下笔记的人名叫林正道,名字都很有那个年代的风格,他是专业的文职人员,对那些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手记和物件都做过详细的调查。
和珅本人应该并不是混血种,但他和一些混血种家族的人达成了合作,目标是长白山中隐藏的“幼神”。
据说再往前推百余年,魏忠贤曾派人从长白山脉中掳走了“幼神”,想要得享长生,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后在京师造成了史上留名的未解之谜——王恭厂大爆炸。直到多尔衮入京,将那位“幼神”请回了长白山脉,并言之“龙祖兴于长白山”,建庙立寺供养香火。
林正道在这里用了自己的猜测,王恭厂大爆炸很可能是某种毁灭级别的言灵爆发的效果,可以和通古斯大爆炸与印度摩亨卓·达罗死丘事件齐名。故此,那位“幼神”可能是刚从“卵”里复苏的高阶龙类,乃至于“世界一方之故王”。
“魏忠贤把大地与山之王带到了京师?”宋言教授有些难以置信,“然后那里爆发了湿婆业舞,然后多尔衮又把祂带了回来?他们当一位君主是皮球吗?而且在湿婆业舞那种级别的言灵下,君王本身也难以幸存!”
“或许是新的卵,那位君王在皇城结成了新的卵,然后才爆发了湿婆业舞。”楚子航猜测,“多尔衮是把大地与山之王的卵送回了这个尼伯龙根中。”
“那也太过魔幻了,那些皇帝乃至于太监派出来的人都能进出尼伯龙根?”宋言不太相信。
“或许是有人告诉了他们进出的方法。”舒熠然吐出一口白气,某种猜想正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如果不管是魏忠贤、多尔衮乃至于和珅,他们对于龙族的了解都是有人告诉他们的呢?他们分别是那个时代权力极大行动也很方便的人,如果有人想借他们之手做一些事,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是说,有人利用那些掌权者,在摆布四大君主之一?”宋言说这话都感觉有些悚然,什么人能横跨数百年,算计掌握力量的四大君主?
舒熠然没有回应,他在猜想对方算计的可能不止是大地与山之王,或许还有康斯坦丁。那个梦里,在有关阴神的警告之后,康斯坦丁其实还和他讲述了一些有关过去的事情,比如让康斯坦丁的记忆出现问题的天启大爆炸。
让一位观察了人间上千年的龙王丧失记忆,让大地与山之王被普通人在长白山和京师之间如货物般运来运去,实在是很可怕的手段,至少秘党远远做不到这一点。
按照接下来的笔记内容,明朝的细节已不可考,但和珅与混血种家族的那次合作声势浩大,据说相关人员“逾五百之数”,这五百多人一头扎进了长白山脉中,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工程,最后不仅没有找到所谓的“幼神”,还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手。
后来和珅不得不减少用人,但这样的寻找长生机会的工程一直持续到新帝即位杀了和珅祭国库的时候才算终止,前前后后死在长白山里的人数超过六百,花费白银超过一百万两。这么浩大的行动,正史上竟然没有一点记载,是那些混血种家族动的手脚,亦或是那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幕后黑手的手笔?
听到这里,楚子航看向了附近的雪原:“没有尸体。”
他指的是那几百人的尸体,尼伯龙根里尸体几乎不会腐烂,如果那些人就算有一半进入了这片空间,他们也早该发现尸体了,除非有人把尸体堆积在了某个角落或是清理掉了。但尼伯龙根里谁会来做这样的事?除非是被那些蛇给吞掉了。
“几百年了,发生了什么都有可能。”舒熠然说,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向下读着笔记。除开一些对于历史中其他内容的解读,后面还有关于林家的那次行动的记录。
林家的行动是由家族里的老祖母决定下来的,意图从王的寝宫里找到一些龙族的遗产,那些遗产或许能帮助林家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于是一行精锐搭配用钱收买的善于操控仪器的尖端人才,这么一支在那时堪称豪华的小队抓紧最后的时间踏上了前往长白山的旅程,林家为了打通上下关节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几乎是赌上了整个家族。
当时大雪已经封山,冬至前后进入长白山深处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就连那些打了几十年猎的老猎户都不敢在那个时候带人上山。笔记并没有详细写他们最后是怎么上去的,舒熠然只能猜测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途那些有关于旅程艰辛和风景的描述被舒熠然略了过去,连续往后翻了几页,才找到了关键的信息。
“昨夜简直如同噩梦,本就已经损失了人手,而那样的风雪闻所未闻,在下自诩去过许多地方,但同样被此种场景骇的不轻。到了早上才发觉噩梦并未终结,四周的环境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吾等无法寻得归路,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探索……”
“约莫半天路程后,看见了破败的石雕,有些类似英吉利之巨石阵者,周围长有不太茂盛的针叶乔木,似松非松,雪地上痕迹杂乱,似乎有动物在此栖息。”
“此处栖居蛇群,在下平生未曾见过如此硕然之蛇,再损失七人,其余人四散奔逃,已溃不成军,给养不知落往何方。”
后面明显本该还有记述,但却被人撕掉了,从豁口来看至少被撕去了十多页。林正道既然把这些内容写下来,应该是不会撕的才对,莫非是之前那个营长安葬他的时候撕掉的?但如果想从附近这么深的积雪中找出几页纸那可太难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剩下的这些笔记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他们先是看到了可能和寝宫有关的石质建筑,然后应该是遇上了和昨夜类似的蛇群,被迫分头逃走,然后在没有给养的情况下困死在了雪原中。舒熠然没有在意里面提到的小姑娘,毕竟一支这么多人的队伍里有女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这种时间似乎不怎么流逝的地方很难通过观察判断死因,所以众人对这两人的死法只能是猜测,毕竟没有外伤痕迹。听说普通人被冻死前会因为幻觉把衣服全部脱掉,不过混血种的耐寒能力更强,这两人大概是因为冻饿双重不利因素才倒下的。
“光研究这东西暂时没什么结论了,吩咐大家整理装备。”宋言对张炬说,“还有……把这两个人重新安葬吧,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没必要让他们暴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