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走在地底的隧道里，无穷的声音依然在环绕，舒熠然所能感到的唯一真实就是左手中属于小花的那份体温和触感，她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不会有茧子，于是纤细的小手只余下光滑软糯。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恐惧，小花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这片漆黑的隧道里充满了不详的声音和气息，那些纠结混杂在一起的念头足以让一般人当场疯掉，不难想象连每一丝情绪都会体会的“神”经受过上百年的洗礼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最深层城市里那绝望堆积的世界竟然稍显得合理起来。
在这片纯黑的世界里，没有多余的声音，舒熠然不是没有试着说话缓解气氛，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会被淹没在无数人的心声中，因为没有丝毫光源，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包括自己的身体。
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情况下几乎相当于是闭着眼行走，给人的心理压力无比巨大，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还很有可能出现原地转圈的情况。不过舒熠然对自己的身体把握很精准，总是能及时修正方向，小花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舒熠然的声音，但她很信任地全程跟着舒熠然走，还帮助黑川茜也调整方位。
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踏出了黑雾的范围，清冷的白色月光洒在大地上，天地间一片素净，红月中那种压抑的气氛像是就此消散。
“新的深度，还是新的空间？”舒熠然确认了两个女孩都还正常，他向前方看去，一条蓝色的山石铺成的街道延伸出去，周围的建筑看上去都是几百年前的样式，介于足利幕府和德川幕府之间。
“这附近的街道上没有东西。”黑川茜比刚会合时精神看上去正常了许多，她指向更遥远的地方，“不过那边，有混血种的红线。”
月光正常了的话，就连街道也变得平和了吗？舒熠然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候他突然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轻微的嬉闹声，黑川茜反倒是对此毫无察觉，显然那不是血系结罗能发现的东西。
“躲起来！”舒熠然说，他率先翻进了最近的一个院子里，从里面打开了门把两个女孩放进去，随后重新锁上。
很快声音就临近了，那是孩童们的笑声和讨论声，他们欢笑着打闹着从街道上走过，有的还来拍拍门，像是想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小花和黑川茜都捂住了自己的嘴，舒熠然则是全身贯注地看着围墙上方，身体因为紧张而绷直如弓弦。
直觉告诉他外面的那群东西很恐怖，也很难对付，比之前的那些怪物都要更强。这个空间看似很平和，结果上来就是巡街的王炸。
等到那群小孩子的声音远去之后舒熠然才带着两个女孩继续出发，往黑川茜锁定的混血种的方向靠过去，他们绕过了中央山上的巨大的神社，走进了一条石板上都带着金纹的道路，这里的道路入口处都有着画着抽象图案的石碑和壁画，舒熠然很轻松就能知道这里的街道完全是按照六道来设计的，这条是所谓的天人道，或者说是神道。
这条街上最显眼的建筑当属金顶的佛寺，黑川茜也说她探得的混血种就在前面，佛寺的正门是打开的，红发的女孩站在门口，像是望夫石一样凝望着里面，但是久久没有进去。舒熠然走上前去，寻思着她是不是着魔了的问题。
“好久不见。”诺诺转过身来，毫不意外地看向舒熠然。
她当然不会意外，舒熠然走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正在进行轮回推演，她已经在那个视角里不止一次看到了还领着两个小女生的舒熠然，这就是未来视，她能看到的东西远比眼睛更多。
“你在这里干什么？有受伤吗？路明非和夏弥呢？”舒熠然没有叙旧的心思。
“我在找路明非，其他街道上都没有，只能来天人和人间道上找了。”诺诺耸了耸肩，她身上背着两柄刀，一柄是标准的御神刀，一柄是血气冲天的太刀，像是杀了许多人凝结出来的血煞。
诺诺把太刀扔给舒熠然，提起自己的御神刀迈步向前，“夏弥倒是一直没见过。正好我差不多完成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推了。”
“什么推了……”舒熠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随后他就感觉到头皮发麻，寺庙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彷佛有无形的风吹过，杀机毕露，他几乎能想象到一柄隐形的长刀从一名健壮的僧人手下挥出，割裂空气。诺诺提前仰身下腰，飞扬的发丝在空中被截断了一缕细小的发梢，她随手一刀斩在空气里，稀散的风声像是鲜血喷溅。
诺诺像是提刀在庭院中进行着狂放而热烈的单人剑舞，小花和黑川茜看的完全傻掉了，但舒熠然的直觉很强，他几乎能看到空气中隐没的杀机，诺诺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去猜测那些虚无的攻击来自于何处，她以最高的效率躲开所有的隐形杀伤又不断创伤或者是杀死那些隐形的敌手，动作流畅像是排练过了无数遍。
难怪她用的是“推”这个字，哪怕是换成舒熠然进去面对这种人多势众的隐形杀机也可能会受点伤，但诺诺完全是一路碾压过去的，甚至还有空闲转过头对他笑笑，好似在打什么简单人机。
她就这么游刃有余地一路杀了进去，舒熠然看不见那些敌手，但从诺诺的动作和风声的改变中能想象到鲜血喷溅和残肢断臂坠落的场景，诺诺踏着无形的血走进大殿里，像是一意孤行想要刺王杀驾的刺客，什么样的守卫都挡不住她的脚步。
舒熠然最开始还想着帮帮忙，最后干脆背手负刀专心欣赏着诺诺的表演，这就像是打FPS游戏的时候遇到了那种几乎转起来的陀螺大哥上去杀完，他只需要在后面喊六六六就可以了。
当最后一缕杀机的主人也在诺诺的刀锋下陨灭，舒熠然的直觉骤然一轻，所谓的天人道已经被诺诺清理干净了，她喘息着靠在柱子上，显然是体力消耗的不轻，但全身上下连一点伤口也没有，好似只是经历了一场疲累的长时间舞蹈。
“你开了吧？别人都是游戏开挂伱在现实里开啊？”舒熠然一时只想把这句槽吐出来。
“真是有意思，你竟然也有这么说别人的一天。”诺诺调笑着说，“只是反应够快而已，很简单的，你再努力努力就能追上师姐了。”
“牛逼。”舒熠然只能说，刚才诺诺的表现确实太夸张了，就连拥有时间零的校长也不一定能这么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