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诺诺有些震惊。
“是空的，只是世界树太大了，所以外层的皮都厚到难以想象。”舒熠然说，“我走到接近树体的位置，整棵树上面都是空的，手电的光能打的很远。”
“或许是因为这棵树死了的缘故？”诺诺猜测。
“其他树死了被驻空是因为有虫子。”舒熠然的表情抽动了一下，“你觉得什么虫子能咬的动这种规模的世界树？蠕动与虫之王吗？”
“好槽。”诺诺不得不承认舒熠然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觉得是什么缘故？总不可能世界树像蛇一样蜕了个皮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鬼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舒熠然说，“上次让我有这种感觉的，还是日本。”
“那也没隔多久。”诺诺尝试用力撕下了一小块最外面的薄皮，手指弹上去像是在弹钢片，有些生疼。
世界树的问题暂时无从而知，经过这么一个插曲，两人继续往前，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通过世界树的根须覆盖的区域。按道理说此时早就该天黑了，但“太阳”依旧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这个尼伯龙根像是永远不会迎来日落。
世界树之后是被枯枝笼罩着的平原，阳光从其间大块大块的缝隙中撒下来，倒也不显得昏暗。可以想象出世界树还活着的时候，这片平原想来是绝对的黑暗，一棵树便彷佛笼罩了星河，什么光影都落不下来。
以混血种的速度，两人也走了很久才离开被枯枝所覆盖的范围，世界树大到能让龙祖在其上盘桓。这里也接近了平原的尽头，前方的大地像是被割裂开一样，形成了落差巨大的悬崖。
悬崖之下是一大片谷地，从落差来看这片悬崖少说有五六百米高，低垂的云朵几乎快碰到了山体。远处的太阳终于不被遮蔽，发散出柔和的日光，照亮了整个世界。举目望去，了无人烟，两边是连绵开的山脉，连活着的植物都看不见，这里的一切都是死去的，就和世界树本身一样。
舒熠然和诺诺都停在了悬崖边，下意识放低了呼吸。
就在悬崖的下方，一双黑色的骨翼张开，一部分没入了山石之中，体长足有上百米的生物躺在山崖之下，它的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巨岩般的肌肉有些枯萎了，但依然让人想起工厂里铁制的连杆机器。它的关节处伸出几条间错的外骨骼来，看上去狰狞而富有暴力的美感。阳光照在它巨大的身体上，像是放射着圣光乘云而行的神祗。黑色的长尾带着钢铁的质感，看上去又彷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它伤痕累累，连身躯看上去都有些干瘪，但依旧带着俗世之物所远远不能企及的威严。
“是他，是他，是他！”脑海中阿娜特简直像是疯了一样，连声音都变尖锐了，舒熠然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真的是他！”
舒熠然也见过这伟岸的龙尸，这是幻境里那最后的“黑王”，那一天他死在了之前的雪山上，双翼从山顶一直垂落下来，人们依靠着绳索和铁钉向上攀爬，凿开这位“黑王”的颅骨和脊椎，血雨从天而降，浸染着世间的一切。
“这就是黑王？”舒熠然在意识里问，“我之前在幻觉里看到的就是他。”
“那他是作为最后一个黑王死去的。”阿娜特说，音调显得有些发寒，舒熠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悲伤，浓郁的无法言说的悲伤，之前面对康斯坦丁，阿娜特的情绪都没有失控成这个样子。
“他是谁？”舒熠然觉得自己可能在接近一个令人悚然的真相。
阿娜特的话语是舒熠然没有想到的。
“……他是我真正的哥哥。”阿娜特轻声说，“他就是巴力，我和他原本是双生子。”
舒熠然呆住了，原来这就是巴力，他最后死在黑王的宝座上，那一天是龙族文明陨落的一天，人类就此登上了世界的舞台。
“好大只。”诺诺俯视着下方的龙骨，“这不会是某位君王吧？”
“应该是，他看起来很美。”舒熠然下意识用了拟人化的形容词。
“确实很美。”诺诺赞同了这句话，龙类作为生物确实有着一种独特的美，那是由完美的构造与力量所带来的。
两人沿着悬崖慢慢爬下去，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极限运动，对混血种来说危险程度还算可控。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龙骨的震撼，超过百米的骨骸像是海船的骨架，干瘪下去的肌肉像是沉重的铁砧。
到达谷底后，那上百米的龙骨就屹立在这里，彷佛镇压着大地。明明他比世界树要小了太多太多，但光是站在下面，就有一种被掠食动物盯上的紧迫感。虎死威犹在，龙更甚许多。
舒熠然和诺诺很有默契的稍微分开了一些，绕着龙骨行走，寻找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线索。
舒熠然走到靠近龙头的位置，把手搭上去，龙的尸骸冰凉如铁，这就是最后一代的黑王，死了之后哪怕再威势不凡，也只是一具枯骨。
他看到阿娜特的有些虚幻的影子贴在了龙的面骨上，像是想要拥抱对方，只是他们之间相隔了数以千年的时光。
“空的。”阿娜特轻声说。
“什么？”
“这具身体，好空。”阿娜特将头抬起来，“这不是龙骨十字，只是一具骸骨。”
“被当时的人取走了？”舒熠然也不太清楚龙骨十字的机理。
“不知道，有可能吧。”阿娜特叹了口气。舒熠然走过去想要安慰一下她，但是他的手穿过了阿娜特，只碰到了龙寒冷的鳞片。
“我没有实体的。”阿娜特见状笑了笑，“现在更是。”
“以前至少有一点不知道真不真实的触感，你也能触碰周围环境的东西。”舒熠然想起以前阿娜特出现时的反馈。
“有些事情做了，总要付出一点代价。”阿娜特笑了笑，“你现在不需要我的力量了，用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